《(U质恐怖)酸酸甜甜有点寒(绝对精彩短篇小说集)》
第20节

作者: 小妖尤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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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我确实爱过那么几个男人,但他们似乎从未真正爱过我,到了后来,我也就懒得爱他们了。现在的我,只和那些不爱我的人交往。我和他们的关系总是在上床后结束,我从未从他们身上得到过真正的快乐。每次和不同的他们恋爱,我都显得歇斯底里,似乎在努力填补什么,或者在苦苦寻找什么,又或者在竭力证明什么。有时候我怀疑自己的整个身体就是空的,没心没肺,里面填满了烂棉花套子,就像地摊儿上劣质洋娃娃。

  又或者,我早已在很久以前就死了,现在不过是在假装活着——为了所有那些认为我还活着的人。
  可今天我却收到了一束勿忘我,送花的人说骑士曾为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此刻,这束沾着骑士鲜血的花正端坐在窗台上摇头晃脑,就像乡下小保姆穿的蓝花衬衣,处处透着小家子气。我搞不懂它们的来意,只好去又去数它们的数量。一朵,两朵,三朵……每当它们随风摇摆的时候,我就不得不重新数一遍,倘若不是肚子饿了,我想我会数到天荒地老亦不知厌倦。

  这个晚上,“数男人催眠术”第一次失效了,我甚至没有办法从1数到2。只要我闭上眼睛,那蓝紫色的星星点点就在眼前摇来摇去,令人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捱到略有睡意时,脑袋“嗡”地一声仿若被邪灵入侵,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入心脏。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束“勿忘我”真的成了衬衣的点缀,衬衣的主人压在我的身上,令我无法呼吸。我坚信这不是梦,因为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厚厚的嘴唇、肉肉的眯眯眼。不仅如此,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咸咸的、湿热的味道。

  第二天早晨,我检查了门锁、窗户,确定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窗台上那束蓝色小花在阳光下微微摇摆,表现出一种欲盖弥彰的无辜,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显然它们对垃圾桶这个“归宿”并不满意,于是继续夜夜带着它们的主人来骚扰我。每次睡意将至未至时,它们就会出现在窗台上,冷冷地望着它们的主人折磨我的灵魂,欣赏着我那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呐喊。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睡眠。为了摆脱这一切,我带了个并不熟识的男人回家。那个晚上,他假装温柔地望着我,我也假装温柔地望着他,我们一起买菜、做饭、烛光晚餐,然后在暧昧的音乐里相拥起舞。可到了深夜,那个男人竟突然变成了瞎子、聋子。当那可恶的蓝花衬衣再次来袭时,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他在梦里翻了个身,轻轻拥住我,然后腾地惊醒,直愣愣地坐起来,惊恐地望着我,最后逃命一般离开。

  第二个晚上我带回来的男人,依旧如此。
  4.
  对于我主动打电话向他求助,刘旻很高兴,他认为这是对我展开正式治疗的良好契机。面对他暗藏在眼睛里的那份兴奋,我惨烈地笑笑,不知该从何说起。让一个坚信唯物主义的医生相信我的遇鬼经历恐怕比登天还难。他们这些所谓的心理医生和准心理医生,总是自以为是地把所有人的异常感知归咎为幻觉,精神病人出现幻觉是正常的——他们经常这么说。

  果然,和我想象地一样,听完我的描述,刘旻淡淡地笑了笑,说:“你认为你遇到了鬼,是吗?”
  “是。”
  “你最近还一直失眠,睡眠质量不好吧?”
  “是。”
  “那是梦魇。”他轻描淡写地说:“多数人都经历过,精神焦虑或疲惫的人尤其频繁。梦魇的时候会出现幻觉,这很正常。”
  “可是每天晚上都是相同的幻觉,这正常吗?”我就知道他会拿一个所谓科学的解释来敷衍我。
  刘旻意味深长地问:“是那束勿忘我刺激了你吗?你是不是在努力忘记某个人?”

  我是不是在努力忘记某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来我的记忆一直很混乱,我只知道我喜欢数数。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朋友在哪里?
  “你介意……让我的导师给你做一次催眠吗?或许那能让你摆脱这个梦魇……”
  我愣愣地望着他,心里充满了担忧。催眠,意味着我把自己的整个身体和灵魂交付给了另外一个人。

  “我考虑考虑……”说完这句话,我顿然觉得仓皇失措,然后以俱乐部有课为理由,落荒而逃。
  走的时候,刘旻送给我一些有镇定作用的药,说可以辅助睡眠。
  “放松——吸气——呼气——”我心不在焉地给女人们上课,紧紧闭着眼睛,克制着自己不去数她们。或许不数数的时候,我会想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平躺到垫子上——放松——让心灵保持平静——吸——气,呼——气——”刘旻的药未免太有效了,让我随时随地都有睡觉的冲动……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学员们围着我,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看到我醒来,她们尖叫着后退几步,然后一哄而散。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练功房,但,练功房的镜子却不空荡,透过镜子,我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衬衣上印着蓝紫色的勿忘我,可当我转过身时,他再次如幽灵般不见了。

  因了这次上课的小小事故,我被俱乐部毫不留情地辞退了,人事部那个邋邋遢遢的女人说:“不是我们绝情硬要因为这么点小失误赶你走,而是没有学员再愿意上你的课了!”
  “为什么?”
  “你问她们去!”邋遢女人双臂抱胸,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和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我问她们?!她们见了我就逃之夭夭,我亦懒得追,爱咋地咋地吧!
  但从这以后,“勿忘我”男人就不仅仅是出现在我的梦魇里了,他光明正大地渗透在我的生活里。他阴魂不在,潜伏在我的周围,在我冲掉脸上的洗面奶睁开眼睛的瞬间出现在镜子里;在我数电线杆的时候出现在我的余光里;在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时出现在人群里。
  他总是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又在我看到他的一瞬间消失。我总能捕捉到他的影子,却找不到他的人。

  当然,他或许不是人。
  终于,我决定接受催眠。
  5.
  刘旻的导师是个慈祥的老头,眼神温柔和善,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让人觉得安全可靠。他看看我,就像在看一个结识多年的老朋友,继而,他问刘旻:“这就是你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女孩?”
  刘旻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嗯。希望您帮帮她。”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很自信地说:“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么?!”
  实践告诉我们,过于自信不是一件好事。
  当我从那个舒适柔软的大椅子上醒来时,发现刘旻的导师和之前判若两人,仅仅是2个小时,他就变得那么焦虑和不安,之前的自信一扫而光。
  他望着我,紧张地后退了几步,嘴唇和手指一并颤抖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喃喃着:“你还活着……”
  “难道我没活着?!”

  “不是……”老人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下。”说完这些,他就急匆匆地拉着刘旻进了另一间小屋,直到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而刘旻显然在这一个小时里感染了他的导师的恐惧。
  “到底怎么了?!”他们越是如此,我越是想要知道。
  起初,他们在对我在催眠过程中发生的一切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在我的一再追问一下,刘旻才含糊其辞地说:“对你的催眠好像失败了……”
  “好像?!什么意思?”
  “你在催眠过程中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我还是不懂……”
  刘旻咽了口吐沫,眼睛里充斥着恐惧,很艰难地说“被催眠了的你就像个死人……”
  死人!
  是了,我早就说过,我死过;我早就说过,我死后,或许就根本没再活过来。
  离开刘旻导师的工作室时,我听到那个老头一直在喃喃自语:“太诡异了!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茫然地站在马路边,望着那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

  一个男人挽着女人经过我身旁,突然停了下来,张大了嘴巴,指着我:“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我缓缓过身,任凭长发垂到脸前。我想我这样子大抵和恐怖片里的女鬼有几分相似,那男人尖叫一声,抛下一脸疑惑的女人,逃命般淹没在人群里。
  哦,我记起了他——一我的初恋,那个在和我一夜浓情后销声匿迹的在读研究生。
  他在跑什么?难道我真的会在夜里吃人么?!
  管他呢!我继续面对着马路,开始数汽车。
  一辆,两辆,三辆,那个厚嘴唇的男人站在马路对面微笑;

  四辆,五辆,六辆,那个厚嘴唇的男人不见了;
  七辆,八辆,九辆,他又出现了,手里捧着蓝紫色的小花。
  他就那样站在马路对面,躲在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后面,在尖厉的喇叭声里,时隐时现。
  他是谁?
  他要做什么?
  他微微笑着,突然躺到了马路中间,半张着嘴,半张着眼睛,那些汽车却对他视而不见。
  “喂!喂!喂!你!”我冲过去,马路上的喇叭声更加尖厉了,胳膊被身后的人死死拽住,生疼。
  是刘旻。
  刘旻额头冒着汗珠:“别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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