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9-08 16:15:52
三爷的阴风立即又变成了雨水:“唉,你们都是当了老子的人了,也都过了中年,一只眼睛都看得见棺材盖了,却还这么你死我活地争来斗去,跟老子一样,一辈子都在跟人使气。你们的娘都天天见你们这么斗狠,都气出病来了,这人哪,有病则不通,主要是气不顺,就想不通,想不通了,就只好天天敲木鱼念经。我风光了一辈子,在三角城也算是有头有脸,说得起话的人,但到了今天,仔细想想,其实球意思都没有,一个好讨不到不说,竟然成了一个人见人嫌的一个废物,每天还得睁着眼睛看自己的儿子老死不相往来,互相残杀。不过问吧,说当老子的不够格,过问吧,自讨气受,一个个都说自己有道理,别人都错了。这下好了,三角城那些狗日的随便朝哪里一戳,嘴里都是我们宋家的笑话。我原本指望你们四个狗日的在我死后精诚团结,互相宽容,彼此帮衬,将宋家基业继续放扬光大,生生世世都是三角城的名门望族。现在看来,你们几个狗日的不把我和你们的娘活活气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老爷站起来,就朝外面走。
三爷的牙齿又古古古地响了起来。
大老爷走到院子里,三爷像是从阴间钻出来的声音也撵了上来:“你们四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谁也别想吃现成,从我这里得到宋家基业,既然一个个心高气傲,眼睛卡不上人,那你们就干自己的事情去,好自为之。四个狗日的,我晓得你们巴不得我早点死,告诉你们,我是不死的,不管活到一百岁,还是一百二十岁,还是彭祖的八百岁。不怕你们恶心,你们就是吧天下的钱都赚完了,也活不到我那么长。你们几个狗日的,要干就到外面干去,要是再在宋家斗,老子一扁担劈死你们!”
大老爷冷冷一笑:“老东西,真把自己当彭祖了!”
这时,阴人郎中出现在宋家大院。
日期:2018-09-08 16:16:13
大老爷的话音未落,阴人郎中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听见了他的话,却装出刚看见他似的,笑眯眯地道:“好久不见大老爷,身体安好?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说盐场的盐巴都堆成山了,要卖大价钱了,三角城的父老乡亲,可都享你们宋家的福哦。”
大老爷也换上一副笑脸,对阴人郎中道:“刚回来,过来看看爹和娘,百事孝为先嘛。这么热的天,也不怕得热病,专门为我爹诊治,辛苦辛苦,等会儿道我账房领赏,要是我不在,内人在,照样领。”
阴人郎中肚子里笑开了,哗哗哗地响,脸上显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道:“多谢大老爷赏赐,多谢大老爷赏赐,愿意随时为大老爷一家效劳。”
大老爷肚子骂道,去你娘的蛋,装得比老子还精,效你娘的肺痨,嘴上却道:“郎中先生就不要客气了,你不辞劳苦,前来关心老人家,领赏,也是应该的嘛。”
阴人郎中环顾左右,四周除了轰轰作响的热气,蔫蔫的几条狗,面色焦躁、满头汗水、精神萎靡地走来走去的下人,没有一个宋家的人。他煞有介事地说:“好久不见大老爷你,今天一见,你气色好,身子骨硬朗,可是宋家之幸之福呢。不过,我也好久没见到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了,他们好吧?听说他们都富得流油,书上说什么来着,叫叫叫—,对了,叫富可敌国。不过,再有钱,也不能忘本。大老爷,他们三兄弟回来,都要去看三爷吗?三爷可是身子硬朗,肯定要高寿的,那更是宋家之幸之福”
大老爷肚子里道,你一个臭郎中,算他娘的什么东西,竟然操心起我们宋家的事情来了,嘴上却道:“他们敢不去跟爹娘问安么?这几年,他们可是没少回来,宋家基业,比我们四个兄弟的买卖大多了,其实都是一只手在外面抓,另一只手在家里刨,盐场,果园,蚕桑,谷子,租子,茶行,哪一样能落下?爹确实是老人,少得了他,少得了我们四兄弟?”
阴人郎中点头哈腰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突然想起自个事情来,便冲大老爷抱了抱拳,道,“大老爷你忙,你忙。三爷那边还得去看看,你看,只顾自己说得高兴,把三爷给忘记了,该打!”
日期:2018-09-08 16:16:39
大老爷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已经走了几步的郎中,道:“且慢!我爹看起来除了瘫痪,并没其他大病,连风热风寒头痛脑热这样的小病都很少得,他如此频繁地叫你来,是诊治他身体,还是给他的心把脉?”
阴人郎中心里说,这宋家老大果然是个长了大脑壳,极其聪明,眼光很准的人,世事几乎都被他看穿了,嘴上却道:“这人一老,病就找上门来了,换句话说,老,就是病,比头痛脑热或吃什么药都治不好的病还严重,还难打整。即使我们这样的辛苦人,一辈子不吃不喝,天天给人看病,本事超过华佗,也看不好人老这个病。但仔细一想,每个人都难逃此劫,心气也就平顺了。三爷身子骨确实还硬朗,睡得,吃得,喝得,也屙得,看起来没病没灾的,大家都把心搁在肚皮里头,啥也不担心了。但要是人人都这么想,那可是不对了,每个到了这把年纪的人,都是可罜hong虫啦。因此,年老这种病,加上偶感风热什么的,随时都得把脉,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老爷揶揄道:“不愧是三角城的名郎中,阴阳两界都畅通无阻的高人,说的话,比教书先生都还能洗刷耳朵。”
阴人郎中头上脸上都是汗,他用一张棉布做的手巾不停地擦拭,但汗水还是一个劲地往外冒。他说:“大老爷在笑我了,我算什么高人,也就是抓抓草药,讨口饭吃罢了。我虽说去过阴间,但阳间的高人是阳人,那才是把持阳间的能人,大老爷又不是不知道。”
大老爷对阴人阳人的话题从来没兴趣,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道:“郎中先生见多识广,人的生老病死之类的,肯定难不倒你。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跟你请教,但机会总是不巧,今天既然当面碰到了,那就一定得问问。”
引人郎中两眼迷惑,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来转去,每次都像是要突然滚出眼眶,可就在看它们的人惊讶它们已经在眼角处已经开始弹射时,它们立即一个回转,迅速滑到另一边去了,反反复复,从不停止。
阴人郎中道:“大老爷有话请直说。”
日期:2018-09-08 16:16:59
大老爷放低了姿态和声音,道:“我爹成瘫子之前,身子骨比我们做儿子的都还硬朗,吃喝拉撒都不成问题,怎么说瘫就瘫了呢?一点征兆都没有,确实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外人都说是年事已高,走路摔了,不死即残,我们都清楚,老人骨头脆,经不住摔,一摔就残。但下人们都说,他没有摔倒过,也没碰到什么损害身子的东西,也没有遭到凶人暗算,可—,怎么就起不来了呢?这事太蹊跷,但我又找不到根子在哪,也不好问他。老三老四曾经问过,都被他骂了一顿,说他们没安好心,变着法子诅咒他早死。你是郎中,是明白人,今天你的告诉我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阴人郎中脸色苍白,汗珠不断地往下滚落,一落到地上,迅速就蒸发了。他露出一副可怜相,道:“大老爷又在取笑我了,洗刷我了。我虽说是个郎中,看个病啥的,应该不算问题,但要搞清楚病根,说实话,要是病人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三爷既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说实情,还会对我说吗?我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三爷,没看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宋家也没有人告诉过我有关他瘫痪的事情。大老爷,我只管诊治,可不敢瞎猜,那可是要命的。”
大老爷在肚子里恶毒地骂了几句,道:“终有一天,他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你可不得隐瞒。好了,你忙去吧,他等着你呢。”
阴人郎中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吃了一阵,才说:“三爷要说实话,也只会对你们说,不会告诉我,我只管诊治,大老爷以后你就别问我这事了。好,三爷你慢走,你忙,我先进去了。”说罢,急急忙忙地朝三爷的屋子走去,一边烦躁地哈着气,一边用手巾揩着额上脸上的汗水。一些丫鬟和长工看到他,也要打招呼的,但他每次都是鼻子里咕一声,从不看打招呼的下人一眼。下人们在休息时,一说起他,都会你一声我一声地乱骂一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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