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西多吉说:“这首歌叫作《在那东山顶上》,是一首经典情歌。”
“啊?谁让你来唱情歌了?”德钦旺姆脸儿红红的,做出嗔怪他的表情。
“啊,是这样的,土司小姐,”益西多吉迎着她火热的眼神说,“这首歌,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活佛的情诗呢!你看佛爷的诗,写的多好啊!”
一听是仓央嘉措的情诗,德钦旺姆愣住了:达赖喇嘛也写情诗?不过回味起来,这诗恰就像是专为自己而写的呀!
自此后,两个年轻人开始了浪漫的热恋。
有句谚语说:“管天管地,别管人**放屁”,偏偏这样的事就有人管。管这事的人,又是那个刘文辉。他听说德钦旺姆爱上了行辕的卫队长,竟然大发雷霆,勒令章县长速见孔萨女土司,向她申明要害,要她别嫁穷奴隶娃子,要嫁就嫁本主席介绍的陕西富商何洛成,否则,你的婚事办不成!
想想德钦旺姆女土司岂肯咽下这口恶气,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本小姐爱嫁谁嫁谁,你介绍的人,本小姐没有兴趣!谁愿嫁谁嫁去,与我无关。
1938年秋(藏历十月十五日),孔萨官寨张灯结彩,杀羊宰牛,在隆重准备德钦旺姆女土司与行辕卫队长益西多吉的婚礼,各路宾客陆续前来贺喜,到处洋溢着喜庆气氛。
后院四楼女土司卧室东侧的小客厅里,鲁姆央措和其他几个佣人,正忙着给女土司梳妆打扮。女土司身穿一身天蓝色缎子藏袍,用水獭皮镶着花边,德钦旺姆的皮肤本来就洁白细嫩,用这天蓝色的缎子相配,显得更加亮丽。她胸前佩戴一个金子护身符,十分精致,脖子上挂着一串九眼玛瑙。
九眼玛瑙是青藏高原特有的一种宝石,有人称之为“天珠”,传说有辟邪、驱魔、除病之功效。富贵人家,都以收藏玛瑙、尤其是九眼玛瑙为荣耀。假若一户人家有一颗九眼玛瑙,就十分珍贵,一串九眼玛瑙,更是价值连城。
照当地藏族的习俗,结婚之前,新郎是不能到女方家的,此时此刻,益西多吉正在一个藏胞家里,卫队的几个年轻人正在为他打扮。伙伴们帮他脱去军装,换上一件英国哔叽制成的藏装,脚穿一双黑色皮靴,也是从印度进口的。
此时,益西多吉心中也充满喜悦,今天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的命运将会发生重要转变:婚礼之后,他将成为孔萨家族的一个成员,一个重要成员。
突然,孔萨官寨方向传来了刺耳的军号声!只见县里章团长带了一个营的士兵,把孔萨官寨包围了起来,院里原有的一个排驻军,本来已经开始在喝酒,这时也纷纷跑进后院,挺起了明晃晃的刺刀。
章团长黑着脸走进院里,他大声宣布:“这场婚礼未经刘军长批准,属于非法结婚,我宣布婚姻无效!现场的人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全部抓起来。行动!”
一阵混乱后,官寨里所有的人都被轰了出去,只剩下了女主人德钦旺姆,及她的女仆鲁姆央措,以及号称有知识的我——一条小狗。
我知道女主人非常伤心,就不停地拱她的脚。可她却顾不得跟我交流,只是不停地问:“刘文辉这是要干什么?我的益西多吉在哪里?”
女仆说:“小姐别怕,益西多吉会来救你的!”
那么,益西多吉会来搭救土司老婆吗?当然会的。他冲到官寨门口,却被一排明晃晃的刺刀拦住了去路:“上峰有令,任何人只准出,不准进,否则格杀勿论!”他想掏枪火拼,却怕因此连累院里的人,那恐怕会大开杀戒的。
就这样,所有的人都被搜缴了武器和钱财,然后驱逐出去。驻军在官寨周围修起了战壕工事,严禁任何人靠近官寨。
不用说,官寨的银库和粮库,早已趁着夜色被搬运一空。
香根叔叔发动人脉关系四处活动,班禅行辕的高层甚至惊动了南京。刘文辉无奈向新闻媒体表态:“德钦旺姆是我的义女,我是想让她面壁思过。我给她一年时间,一年后由她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
其实,刘文辉打的主意,是想胁迫德钦旺姆去雅安,并为此派了特派员。但章县长、章团长俩兄弟,暗中向香根叔叔索取了巨额贿赂,承诺去游说刘文辉放人。然而他们人微言轻,实际上在刘文辉面前屁也没放过。如果女土司被弄去了雅安,他们更是无法向香根叔叔交待。所以他们又买通了特派员,让特派员无功而返。
不管怎么说,这一来,德钦旺姆总算还是待在孔萨官寨里,她和益西多吉这对苦命的恋人,至少相隔的比较近。
常常,在月明星稀的夜晚,益西多吉就站在小河边,对着官寨唱歌:“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皎洁的月亮,年轻姑娘的脸庞,浮现在我的心上!”
而德钦旺姆站在四楼的走廊上,也会回应唱到:“如果不曾相见,人们就不会相恋,如果不曾相知,如何会受这相思的熬煎?”
周围的听众,往往听的流泪。
就在我的女主人被软禁快满一年之际,有一天,意外发生了!她的女仆鲁姆央措,因为有事请假要回家一趟,谁知竟然被官寨的驻军给枪杀了!消息传出,民怨沸腾,益西多吉率领行辕卫队、僧兵、藏民等共三千多人包围了孔萨官寨,要求交出凶手,当众枪毙,并释放被软禁的德钦旺姆土司。
双方剑拔弩张,很快就打了起来。益西多吉奋不顾身,把驻军打垮了,终于救出了自己的未婚妻。随后刘文辉组织反攻,义军只得边打边撤,后来退入了青海。
“有情人终成眷属”,半个月后,我的女主人,终于与她心爱的人,真正拥抱到了一起!
【尾声】
1948年,经各方斡旋,德钦旺姆终于回到了孔萨官寨。1952年初,女土司因病去世,终年三十四岁。她的丈夫益西多吉,改名为孔萨益多,继承了土司职位。后来,孔萨益多担任过四川省甘孜州人民政府州长,四川省政协副主席,享年九十二岁。
至于我,到底死没死,怎么死的?这个看你怎么理解,从历史的角度说我也许早已死了,从小说的角度看,我也许根本死不了嘿嘿。
(全文完,共202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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