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余婷婷没有来上学。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张宏宝的心也空荡荡的。婷婷座位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巨大的落寞慢慢蔓延开来,直到充满了整间教室……
“她为啥没来上学呢?是病了?还是家里有其他的事?”
下课的时候,他盯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心里担心地想着,失落极了。整个人一天都无精打采,像霜打了的茄子秧一样。他很想问问班里余婷婷的邻居,但是又怕别人猜到自己的心事,只好作罢了。
第二天,当他看到那个让他高兴让他担忧的余婷婷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落下来。那一天,张宏宝并没有告诉余婷婷自己昨天有多担心。放学了,虽然他和余婷婷的家不在同一个方向,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她的后面,远远的默默的走一段,他很怕别人看到,因为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嘛,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非得说出闲话不可。张宏宝远远的跟着,直到余婷婷快进家门了,他才往自己家走。
一次,他还是跟着走,起初是远远地,走着走着,竟然近了。不知是张宏宝没有察觉到,还是他愿意离得近些。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余婷婷忽然转过身来,羞红着脸坏坏地问了他一句:
“嗨,你去哪儿?”
遭到突然袭击的他竟一时语塞,心“扑通通“地跳着,一句话也答不上来。脸红红的,支吾着转过身,飞快地跑掉了。余婷婷笑了,为自己的突袭成功。然而,却也同样羞红了脸……接下来有好几天,张宏宝不敢再跟着她,她也为此很后悔自己的突袭。有时,张宏宝看到高年级班的一个胖小子和余婷婷走在一起,心里很不舒服。后来他才听说那是她的表哥。
大强子还和张宏宝是同班。尽管妈妈嘱咐过不让和他在一起玩,但是张宏宝觉得大强子挺好,为啥就因为他爸是领导就不跟他玩呢?那天,大强子神秘又兴奋地对他说:
“我家买来了一台收音机,还是熊猫牌的。一百多块钱呢,还是凭票买的。你有空儿来我家听吧。”
“好啊。等我有空儿一定去。”
张宏宝嘴里答应着,心里羡慕极了。
熊猫牌儿的收音机!在当时就是一种富有的象征。大部分人家是买不起的。不过这次张宏宝回到家没有说,一次“豆腐”风波已经让他牢记在心了!虽然自己已经上初中了,但是家里父母的吵架还一如既往地继续!虽然自己家务做的少了, 但被母亲责骂和挨打还是无厘头地继续!这些,他已经都习惯了,由原先的厌恶到无奈再到麻木!不过,大强子家的收音机,倒是给张宏宝带来了许多的乐趣。他们在喂猪、赶羊的时候,听大师候宝林和郭全宝的相声;听王昆、郭兰英、郭颂、马玉涛歌唱家的歌;听民族音乐《新春乐》、《喜洋洋》、《步步高》等名曲……每当大强子抱着收音机回家了,妹妹总是怅然若失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次她禁不住懒懒的问:
“哥哥,咱家啥时候也能有台收音机啊?”
张宏宝看着妹妹笑笑说:
“别想了,这怎么可能?!”
“为啥呀?”妹妹撅起了嘴。
“不为啥,就因为大强子他爸是干部!你不知道哇?”张宏宝拉着长腔儿对妹妹说。
爸爸经过正好听到他俩的对话,一边走一边生气的说:
“这吃饱了才几天?就撑得没处消化食儿了?还收音机!”
……
大强子捡到了一毛钱交给了班主任老师,被老师表扬了,他得意的连路都不会走了。二狗子不屑的看着他,撇着嘴说:
“瞧他那幅德行!别以为别人不知道是咋回事。有啥好嘚瑟的?要是我家有钱我也会受老师表扬!”
“人家是学雷锋学王杰学得好,跟家里有没有钱有啥关系?”张宏宝不以为然的说。
“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啥学雷锋,啥拾金不昧,都是狗屁!我明白地看见是他自己丢到地上的钱,然后又自己捡起来的!”二狗说着,显然很气愤。
张宏宝听了吃惊的问:
“还有这么干的?”
“当然了,我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对于二狗的义愤填膺,张宏宝不置可否。但是,老师布置的学雷锋做好事的任务,他这个当班长的也是必须要做的。
离着张宏宝家不太远,住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娘,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矿难中死了,女儿也嫁人走了,虽说也会回娘家来探望,但平日里经常是大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张宏宝几次主动上门去帮她扫雪,挑水。身体尚可的大娘虽说自己还能干,但心里也是感激,把张宏宝传扬的街坊尽知,学校听说了,把张宏宝大大表扬了一番,为此,张宏宝评上了市级三好学生。
做好事也引发了张宏宝心中的疑问,而且这个疑问只能是隐隐的,不能够说出来。疑惑的原因来自于这个老太太的邻居。
仅仅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住的也是一个老太太。但她远不是什么光荣家属,也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属于‘地富反坏右’的家属。有一次,张宏宝帮助孤寡老太太挑水,见那个‘地富反坏右’家属的老太太正在一歪一斜的挑着水往家里走,老人的腰已经很弯了,看样子几乎已再也架不起两桶水的重量。
“我应不应该也去帮助她呢?”
“好像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她是坏分子的家属啊。”
“我可不能因为帮助他而影响了自己。”
……
快放寒假了,可学校里各门学科的课程则越来越“边缘化”了,政治学习开始猛增,用上课时间全校听广播,听社论,听重要文章,还时不时地传达文件,平静安谧的学校开始躁动不安了。
一九六六年五月,文丨革丨开始。
夏天,边城鸡西竟也一点都不受地域的影响,也像全国的文丨革丨一样,扑面而来的热焰更炙烈得使人窒息。
先是市一中,然后是九中,接着各院校都组建了红卫兵组织,先是校长、老师们遭殃,接着,又开始将矛头对向了政府机关,公丨安丨局也被砸了,局长被抓起来挨批斗,最后市委市政府的书记和市长也被抓起来游街批斗。
刚进入八月的第一天,全市各中学学生走上街头宣传***主席写给清华大学附中“红卫兵”的信,学生开始戴“红卫兵”袖章。接着,全市成立各种名目的“红卫兵”组织及其它群众组织。这一来就更热闹了,月底的时候,鸡西市委机关“红色造反团”和《鸡西日报》社“红色造反团”第一个“揪斗”副市长陈玉德、统战部长张涛,给他们戴高帽游街。同样是在八月底,鸡西市人委公布一批公社、街道、商店、学校、旅店以破四旧立四新为由改换名称,如鸡冠人民公社改名为红卫人民公社,红军路办事处改名为反修办事处等等。
日益变化的革命形势让意想不到从课业和考试的紧张之中“解脱”出来的学生,尤其是初中生一时不知所措。张宏宝也有些发懵,每天看游行,看批斗,看大辩论,看斗殴等等。总之,应接不暇,不愁没有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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