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4-25 17:41:58
陶白荷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我今天只给你带了些钱,二叔说阴阳关查得严,不好带什么东西。”韩诺惟摇摇头,“我不是要钱或者礼物。”他摩挲了一下陶白荷的灰蓝色羊绒大衣,“我想要一样你的东西,你给我颗扣子吧。”
陶白荷犹豫了一下,然后就伸手去拽大衣的扣子。不料这大衣的做工极好,她拽了几次都没有拽下来,无奈之下,她只得撩起衣角,用牙使劲一咬,才咬断了线。
韩诺惟看她的动作和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美。他感觉有一阵烟雾弥漫上了自己的眼睛,便赶紧接过扣子,塞进了口袋。然后,他将毛巾拿起来,系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时,门打开了,陶无天走了进来,“说好了吗?赶紧吃饭吧。”
韩诺惟刚举起筷子,又放了下来,“天叔,我斗胆再求您一件事。”
陶无天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干嘛?”
韩诺惟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我不会让您做违法的事情。您认识南警官吗?”
陶白荷顿时紧张了起来,她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陶无天疑惑地说:“小南?你说的是南泽雨?”
韩诺惟点点头。
“你找他做什么?”
韩诺惟认真地说:“南警官是最初负责我案子的人,他知道我是清白的。我那会儿喉咙被熏坏了,是他拿本子让我写的口供。对了,当时还有个姓杨的警官也在场,他们能证明我完全是无辜的,那些安到我头上的罪名都是瞎扯的,无论是纵火,杀人,还是……”他看了一眼陶白荷,把“**”两个字咽了回去。
陶无天一怔,“你确定小南能帮上你的忙?”
韩诺惟点点头,“那位南警官是个好人,当时还借给我手机,帮我打电话给白荷,虽然没打通,但我还是很感激他!”
日期:2017-04-25 17:42:18
陶白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看向陶无天,欲言又止,后者则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韩诺惟终于意识到气氛有些诡异。
“没什么。”陶白荷轻快地说,“我那几天都是乱糟糟的,可能漏接了吧,而且又是我不熟悉的号码,搞不好我以为是诈骗电话就没接。小惟,你不会为这个生我的气吧?”
韩诺惟摇摇头,满含期待地看着陶无天。
陶无天用手指敲了几下桌面,沉吟着说:“虽然你提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我得告诉你,小南已经调到省城去了,小杨也分到别的案子去了。据我所知,他俩基本上是刚接你的案子没两天就被调离了。既然他们早就被调离了,那即使我找到他们,也帮不上你什么。”他盯着韩诺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
韩诺惟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当万裕打着饱嗝回到监室的时候,却发现韩诺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他的脸上仍然蒙着毛巾,身子一动不动。
万裕凑过去问,“见到你家人啦?”
“滚。”
韩诺惟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万裕没听清,又问了一句,“咋啦?”
“我叫你滚。”韩诺惟不耐烦地说。
万裕立刻火了,“你他妈没刷牙啊,嘴那么臭!”说着,他就想把韩诺惟揪起来打一顿,但是他的手刚碰到韩诺惟的衣领,就愣住了。
韩诺惟脸上的毛巾已经湿透,那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两颗闪着泪光的宝石,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和绝望。
万裕僵住了,他还没见过犯人在会客后出现这样的表情。愣了几秒后,他松开手,骂骂咧咧地走开了,“阴阳怪气的,谁靠近你谁倒霉。”
日期:2017-04-25 17:42:38
韩诺惟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漠然地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他的心里如同塞满了杂草,喘不过气来。十八岁的人生犹如电影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闪回。
他想起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母亲握着他的手,教他捏住刻刀,一点点地雕出一只像猪一样的小狗;他想起了父母假装忘记了他的生日,在他失望地说不要紧的时候,为他端出一块漂亮的生日蛋糕;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做主力的足球比赛,却在最后的点球输给了对方,夕阳下,他和小伙伴们一边吃西瓜一边哭;他想起了自己和陶白荷的第一次,在手忙脚乱中,他终于彻底拥有了恋人;他想起了母亲因为生病,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头长长的黑发就几乎掉光了;他想起了去陶家的那一天,当时自己竟然撒谎说是去阿强家复习。然而,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往日云烟,又短又长,初始甜蜜,结尾哀伤。
韩诺惟转念又想到了自己蒙冤入狱,这使得父亲在照顾母亲之余,还得抽出时间来为他奔忙。父亲教书育人,平生最爱惜名誉,现在却要因他而被人指指点点。而以父亲那温和的性格,必定只会叹一口气,然后默默承受。
一想到这儿,韩诺惟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翻了个身,顿时感到侧腰疼。他伸出去摸,才发现是被陶白荷的扣子给硌到了。
熄灯了。幽暗的月光洒进监室,很快,监室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韩诺惟从口袋里摸出扣子,对着月光凝视。那是一颗矿泉水瓶盖大小的金属扣,边缘打磨光滑,掂在手中沉甸甸地,很有份量感。在月光的照射下,扣子反射出了淡淡的光芒,让韩诺惟觉得刺眼,但这根本比不上陶白荷手上的钻戒。
此刻,他不愿想起陶白荷,但大脑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偏要不断想起,陶白荷的一笑一颦,都如在眼前。
日期:2017-04-25 17:43:09
韩诺惟对陶白荷恨不起来,但也无法接受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原本他还有一丝希望,希冀家人能够上诉成功,让自己沉冤得雪,可是现在,这些好像都失去了意义。陶白荷厌恶畏惧他现在的容貌,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这令他万念俱灰。
他想到以后,陶白荷会对别人笑,对别人撒娇,对别人说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还会投入别人的怀抱,就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嫉妒与折磨的刺深深地扎入他的心,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吞下了扣子。
“你可真够固执的。”
韩诺惟睁开眼睛时,发现周遭一片明亮。
一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正温和地看着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杀两次的犯人,你是第一个。还好睡你旁边的人及时发现了,不然送晚一点,消化道大出血,就麻烦了。”
韩诺惟看着她的大眼睛,认出对方就是上次在监室给他打葡萄糖的那位医生。他的喉咙痛如火烧,但还是吃力地说了句:“谢谢你。”
女医生不以为然地说:“你别再出现就行了。我们院人手少,不能老是抢救你。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唉,我们还得为了你加班。”
韩诺惟的脸微微发热,他原本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谁料造化弄人,没死成。他鼓起勇气说:“对不起,下次请别再抢救我了。”
女医生一愣,但是倒也没有生气,她看着韩诺惟说:“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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