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的爱》
第17节

作者: 二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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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换衣服......”她笑着缩紧身子。
  张欣跟王远回了家,路上说笑,夜里缠绵。可王春林的个咳嗽还是干扰了他们,不是张欣习惯的那样:激情几度爆燃,直到她身软不支,久久依在他怀里,用指尖数他身上的汗珠,从醒着数到梦里。他们草草结束,王远穿衣服过去照看父亲,再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身有刺鼻药味的冷气。
  待续
  日期:2017-08-27 12:37:27
  日子还是那样,王远去接她的那个晚上就像个有温度的梦,是执念照进回忆显现的海市蜃楼。钱让他们的前路长满荆棘,每走一步都不容易。弥留中的王春林释放出的压抑把全家人罩在其中,无从躲避。唯一的变化,是王远对她变得更关心了,但这种关心不是过去那种源于感情的自然流露,更像是刻意地履行职责,时时照顾她的情绪,体察她的感受。她能感到王远很累,几乎精疲力竭,所以她只能笑着接受这种好,可她接受得也很累。

  她自己的生活在这时出现了拐点。在她让表姐帮忙办出国之后不到一周,表姐就打电话告诉她,她姐夫已经把手续办好了,然后非常详细地交代她要在国内做的事,表姐夫还在一旁提醒,末了说会给她寄回五万块钱,除去机票押金,剩下的买衣服,打扮一下。
  已是年底,张欣辞了工作,专门办各种手续,她妈腰不大好,她就借故回家住了。出国的护照签证在年关下办妥,为期三年,她必须在三个月内离境。年过了,元宵节也过了,王远还不知道她要走了。相比主动说,张欣更希望被王远发现。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不好说出口的心思都不用说,王远都能及时察觉,然后用一种“什么都能包容”的笑让她袒露心思。可这一次,她给了很多线索,露出了很多马脚,他都没发觉。王春林已经两次病危,装老衣都穿上了身,王远眼睛熬夜熬得通红,这时候让他知道她要走,也不合适。她想等王春林去世,一切恢复平静,开始理智地思量如何收拾残局的时候再说,王远应该也不会反对了。

  王春林生命力顽强,加上家人的精心护理,在经过了两次生死之间的转换后,居然实现了“弥留中的稳定期”,已经没办法坐起来了,可还能饮食,偶尔状态好还能和家人聊两句,后事早就交代过几次了,聊得都是些闲话。一晃又过了一个月。出了正月,表姐就开始催促张欣,工作都为她准备好了,不能总那么空着,而且三年期从她签证办好之后就开始算了,她晚去一个月,就少挣了一个月钱。

  “别看就剩一口气儿了,三两天是他,三两个月也是他,你还不是他家儿媳妇呢,也不用你披麻戴孝,你非等他死干啥?你怕王远生气,你来挣一个月钱给他打回去,你看他看见钱还生不生气?欠那么多饥荒他拿什么还......”
  张欣订了机票。有打算的时候没跟王远商量,现在已经是通知,就更不能跟他说了。在走之前的一个礼拜,她给王远买了几套衣服,还给他买了一部新的电话,每天换着做他喜欢吃的菜。
  “你天天这么喂,给我喂馋了以后就养不起了。”看见桌上的可乐鸡翅,王远抬眼看她。
  “看你太累了,心疼你。”听见王远说“以后”,看见他因笑聚起的眼角,张欣眼泪夺眶而出,快得自己都措手不及,“心疼”出口时已哽咽颤抖。

  “不至于呀,你看你......”王远赶紧撂下碗,给她擦眼泪,怕他妈看见,没抱她,只捏了捏她鼻子,小声说,“傻样儿,我多强壮你不知道吗?”
  张欣破涕为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展露着她最喜欢的笑,嘴角沾着可乐鸡翅的酱汁。
  晚上,张欣找了个理由让王远把她送回了家,因为她的飞机在明天上午,凌晨就要动身。抱着王远的胳膊走下台阶,张欣好几次回头看,有三年不能来了,她想多记住一些。在摩托车上,张欣紧紧搂着王远,有三年接触不到他的体温,她希望能留住,让她带走。
  “快回去吧,怪冷的,我明天接你下班儿。”王远握了握她的手,催促。

  听见“明天”,张欣再次感觉到自己的眼泪,答应一声,急忙转过身去,进了屋。
  待续
  日期:2017-08-28 12:53:31
  父亲在清晨去世,很平常,只是两声急促的呼吸。王远和母亲平静地为亡人穿好装殓的衣服,就像做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王远,端盆水来,我给你爸擦擦脸。”母亲给父亲系好领口的扣子。
  王远跳下地,拉开窗帘,东方泛白,光亮像气泡一样陆续在宁静的清晨绽开。一年了,目睹了父亲的痛苦,经历过几次生死交替,他心力交瘁,当真正送走父亲的时候,他们母子感受到的是解脱,逝者解脱了,生者解脱了,一场生死纠葛开释,各得解脱。
  在确定该为逝者做的都做好了之后,母亲出门去找左右邻居,王远给亲朋打电话。当打到张欣的时候,邻居已经来了,张欣电话关机。
  到了殡仪馆,太阳已经升上了山头,张欣的电话还是关机,王远直接打到她家里,马丽华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张欣走了。王远像思维出了问题,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又不愿意继续听她絮絮叨叨地解释,就挂了电话。人越来越多,母亲接待亲朋,说起刚刚去世的丈夫,悲痛才显现,眼泪断了线似的,再也收不住了。王远没空悲痛,需要他张罗的事太多了。
  转眼之间,黎明已是黄昏。王远脸上是木的,心里也是,机械地做着该做的事,同一个问题问了自己整天:张欣昨晚还给他做饭,还说好了今天接她下班,今天怎么就飞到日本去了?下午吃饭的时候难得一会清静,王远坐在殡仪馆窗口的沙发上,夕阳破窗而入,把他的影子投在苍白的地砖上,太阳在地砖上炸开,他能看见自己睫毛上的阳光。张欣报平安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王远的声音和哀乐一起传到了海对岸。

  “咱爸走了?”
  “嗯......”听到张欣哭,王远干涩的眼睛也湿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王远揩掉眼角的泪,喉咙像被塞子堵住了,多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让我怎么办?”电话里的张欣哭得声音都变了,“这一年咱们是怎么过的?家都什么样儿了?我不愿意背着债过日子,出去让人指指点点,让人笑话......”
  王远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想尽快止住眼泪,转头看见母亲坐在灵堂前默默地哭,红肿的两眼定定地看着脚下,眼泪鼻涕流出来了,就擦一把,“嗯,你在那边好好的。”王远挂了电话。他的家可能是别人的负担,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张欣父母当晚赶到殡仪馆解释。王远全部接下了他们说的张欣的“难处”,然后躲开,母亲和他们聊了很久,最后亲朋都知道张欣去日本了——为了赚钱,帮王远解决未来的生活困难,所有人都认可了这个理由,也都觉得张欣是“好孩子”,包括他母亲。大家反过来劝王远不要生气,同时想开点。王远把大同小异的话听了一遍又一边,感觉脚下裂开了一道鸿沟,一边是自己,一边是全世界,全世界在对面冲他喊:“现在行了,媳妇出国,以后不用愁了。”

  王远没有让这道鸿沟弥合,他和张欣分手了。
  “咱俩黄了吧,不用你帮我还饥荒,谁挣钱都不容易,我也不是吃软饭的人。”
  张欣像疯了一样地解释,她做的是正当工作,她不会对不起他。可王远都没听,也没再接她的电话。张欣又把电话打到家里,陪母亲隔着电话哭,发誓说她永远都是老王家的人。母亲也反过来劝他。王远很孝顺,但不是很听话,只要是低头不知声,事就没缓了。
  给父亲烧五七之前,张欣给王远寄来了30万日元。知道的人都替王远高兴,觉得这是张欣送来的大台阶,他们再劝一劝,他就能下来了。可他当天就把钱送到了张欣家。晚上,他接了张欣的电话。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张欣问。不是乞求,不是伤心,只是问。
  王远沉默。
  “是不是我怎么做你都不能原谅我?”
  “嗯......”
  这次张欣先挂断了电话,再没打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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