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的爱》
第5节

作者: 二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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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几上摆满了果盘酒水,但仍然是在最终要的位置上,放着一个碟子,碟子里有几支手卷的纸烟。手卷纸烟当今在农村大树下的老人那里都找不到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高度娱乐化的场所里,是因为纸烟里卷的不是烟叶,是大麻。它们最初是满满地码在盘子里,像个原木堆,是包厢里这些姑娘翘着色彩斑斓的美甲,忙了一个多小时的成果。自认为了不起的男人,吸丨毒丨是不能离了女人的,尤其大麻。自己懒得动手,而经过女人的手和嘴做成的纸烟,才是合乎卫生标准的。付伟就是这样的男人,他也喜欢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看那些姑娘指尖夹着烟,一缕缕吐着,故意骚气地扭着身子,脸上半梦半醒的轻浮相,让他觉得舒服。她们不想活动,醉猫一样赖在他身上的时候也让他觉得舒服。他予取予求,人们争相对他献媚,乞求他为所欲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李振推了他两下,把他从浓郁的满足感里叫了出来,告知他有电话。
  待续
  日期:2017-08-08 22:35:29
  王远骑着摩托车回家,以他能够掌握的速度穿过夜晚舒爽的空气,高兴,就快一点,惬意,就慢一点。八年了,虽然王远保养精心,也会修理,车子的性能依旧优良,可油箱上的花饰已经斑驳,闪亮的车把,发动机,排气筒,已经暗淡(今天又摔出几处新伤),当然,后座上也早就没有了那个美得让他骄傲的姑娘。几年世态炎凉的日子过下来,王远有时候觉得人不如物件,物件,只要好好对珍惜,就不会让他失望,而人,就像簇蒲公英,不管付出多少心血,只要起一阵风,还是会飞走。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问题在自己,记得当年,载着那个人兜风,王远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抓着她搂在他腰上的手,对她说这只是个开始,用不了几年,就会开着他们的汽车带着她兜风。八年过去了,她也走了五年了,他还骑着摩托车,车子老旧了,他也30了,如果他有能力把摩托车换成汽车,现在可能会不一样,但那是如果。

  过了桥,就算是王远家所在的那座村庄了——过去这么算,现在,这里叫“龙兴家园”。在过去,与桥相接的是一块稻田,过了桥,要左拐,经过百十米的河堤,右拐,才是村口的土路,村路的左边,是另一块稻田。村前的那条河,永远都是蓝色的,而这两块稻田,春天像两座绿色的湖,秋天像两座金色的湖,几十年来,拱卫着三面环山的那个小村庄,喂饱了几代庄稼人。去年冬天,县里以每亩20万的价格,征收了这两块稻田,现在这里,只有山一样的高土堆,和藏在夜里的深坑。王远不喜欢这个变化,因为稻田不是他们村的,他没分到钱。

  看到这片初生的工地,王远又想起付菡。他收了钱,好像感谢似的目送着那些人上车离开——他们同路,他就是骑摩托车先走也会被超过。付菡摇下车窗,做了几个手势,他看清楚了挥手再见,还有一个似乎是比着电话,但是他俩并没留电话。回忆付菡,看着挺不错,一举一动都是自然流露,感觉像只刚学会爬树的幼猫,可爱之处不只一点两点,而且漂亮。可是稍想一下她做过的事,顿时又冷静了,她生活在那个任性的世界,他们只能在偶然里巧遇,不会在必然里交集。所以他即便有她的电话,也不会打,把直的掰弯,跟把弯的捋直,一样难。

  进了村子,一半的房子都没了,被窗户框成的方形灯光,一排排的,每晚都亮着,多年不变,现在都成了瓦砾堆,但记忆太深,王远时常还忍不住在记忆中复原,把那一排排的灯光安在瓦砾上,在这一段的空气里有火炕的黄泥味,是荒废的烟火气。不过只有仍然住在村里的人才会留恋这些,拆迁离开的人是没有眼泪的,拆迁款都能让他们满意。只有还住在这里的人才关注拆迁,不厌其烦地猜测着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王远家地势高,已经在山坡上了,动迁要排在最后,概率也最小,可他也想过很多次了,如果家里动迁,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在村路上王远就能看见自己家亮着的门灯,这说明母亲还没洗完明早要卖的菜。他家是菜村的村民,村集体的土地绝大多数都是菜田,村民早就不能单靠卖菜为生了,但村里的妇女,大都是卖菜的,上午到菜地里,下午带回蔬菜,清洗整理,赶第二天的早市卖掉,周而复始。自打他记事,母亲就在卖菜,如今还在卖。他也曾经信誓旦旦地对母亲说家里不用她再卖菜了,那是在他爸去世前。
  阿珍儿在大门口摇着尾巴迎接王远,这就说明杨继红在他家。
  阿珍儿是条大黄狗,母的,性情温顺,他家里的剩菜剩饭永远是它的,它在王远家甚至拥有一个食盆。阿珍儿半岁的时候突发脑炎,大家给它灌肥皂水,把它扔进流着冰凉山水的河沟里(这些都是狗得了脑炎的急救方法),阿珍儿挺了过来,但是留了后遗症,脖子歪,眼斜,还有一点吐舌头。它今年四岁多,生过了好几窝崽。杨继红是阿珍儿的主人,住在他家上首,比他母亲小一岁,八九年的邻居了,两人很要好,常在一块聊天。

  可是从去年冬天开始,仍然要好的两人之间发生了微妙地变化。村口的稻田里,有杨继红家一亩半。
  王远家住的这个小村子是自然村,哪的人都有,土地归属也很复杂,山属于一个村,山下的坡地属于王远家所在的村,稻田,属于杨继红家所在的村。年初,卖地的事敲定,春天分了钱,半个月后,杨继红的脖子上就多了条金项链。她的兴趣方向也变了,不再打零工,把“想开了”挂在嘴上,只要是用体力换钱的,一律都“犯不上”,深刻认识到“什么都不如好体格”,生怕自己不健康,还总劝他母亲也想开点。可他家里没分钱。王远家的菜地在县城的西郊,距离杨继红他们村稻田有三公里,他母亲倒是好几次因为家里菜地位置不对而想不开。

  杨继红也更愿意提她的儿子了。她儿子比王远小三岁,学习还可以,大学考上了二本,毕业后在沈阳工作,新找了个女朋友,沈阳人,“长得甜,会说话”,杨继红说着说着就憧憬去沈阳和儿子住,而他母亲就会一边捆着菜,一边鼓励她:“去呗,也分钱了。”杨继红马上就会谦虚:“哎呀,那才怎么两个钱儿!”又说,“要是房子动迁了还行,动迁就不在这住了。”之后的话题会转向动迁。

  “......还没等120来就没气儿了,下午打麻将还好好的呢,晚上就没了,你说现在人多脆!咱东北心梗、脑出血怎么这么多呢?隔三差五就听着个信儿——王远回来啦——光我们家亲戚堆儿里就四五个了。我都害怕了,跟我们家常斌说,咱以后也少吃肉吧,把那酒也戒了,死老爷们不听我的,两天不吃肉就叫唤。”
  王远把车停好,在阿珍的头上胡噜了两下,和杨继红打了招呼,听她说着一个刚因心梗猝死的亲戚,端起规整地码着菜捆的泡沫箱,放到小三轮车上,一箱小白菜,一箱小油菜,一箱韭菜,两捆葱,一箱水萝卜还没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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