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科客套了几句,将邓天鸣带到了村里的祠堂。这个祠堂里有个大厅,有祭祀活动的时候,村民来此祭祀祖先。没祭祀活动的时候,村民在里面摆桌子打牌打麻将。大概是因为祠堂是村里唯一公共活动场所的缘故,后来,又变成了全体村民开会的会议室。
邓科领着邓天鸣走进祠堂时,祠堂大厅里已经聚集了泉溪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二百多个村民。因为邓科老婆事先已经告诉过他们邓天鸣是镇政府工作人员,他们见到邓天鸣,眼里大都充满了敌意,仿佛邓天鸣是他们抓获的战俘似的。而邓天鸣见到众多敌视的目光,心里难免发怵。
邓科刚介绍完邓天鸣,还没等邓天鸣发言,众人群情激昂,扯着嗓子吵开了,都说他们不卖地。邓天鸣比划着手势,大声说:“乡亲们,请大家安静听我说……”众人根本不听,依旧吵吵嚷嚷。
突然,一男子站起来,大声说:“我们就不卖地,你想怎么着?要把我们抓走是不是?”说完,他扬手朝邓天鸣扔过来一个鸡蛋。邓天鸣没防备,鸡蛋啪的一声,打在他额头上碎了。鸡蛋清和鸡蛋黄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弄脏了他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邓天鸣抹了一下脸,正想说什么。那青年男子大喊道:“乡亲们,把这狗腿子赶出咱们村!”
顿时,村民嚷着冲上来,邓天鸣摘下眼镜,吓得拔腿冲出了祠堂。村民追出来,手里拿着鸡蛋、地瓜纷纷砸向邓天鸣。邓天鸣抱头没命地逃跑。身后有人大喊道:“乡亲们,别放过眼镜!”
邓天鸣心里又气又急,这帮村民怎么一点都没有法律观念?他又没做坏事,他们凭什么把自己当过街老鼠喊打?想是这么想,邓天鸣却不敢停下来跟他们说理。这帮人正在气头上,自己停下来,他们肯定会把自己揍一顿。想要不吃眼前亏,逃为上策。
然而,因为眼镜已经摘下,他看不清地面上的清醒。没跑多远,他扑通一声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啃了一嘴巴泥土。身后传来那男子的叫喊声:“眼镜摔倒了,乡亲们,上啊!”一阵呐喊声传来。
邓天鸣赶忙爬起来,村民却已经逼近,他们正要朝邓天鸣扔东西,突然一个身影闪过来,拦在邓天鸣面前。邓天鸣眯着眼,定睛一看,是邓文英。只听见邓文英冲人群喊道:“你们统统给我住手!”
方才带头朝邓天鸣扔鸡蛋的男子说:“文英,他是来逼咱们卖地的,你让开,让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他!”
邓文英厉声说:“他是我朋友,你们谁敢再动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邓天鸣赶忙用自己的衣襟将眼镜上的鸡蛋清给擦干净,然后戴上。他看到邓文英脸上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大气。在场的人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看着她默不作声。
这时,邓科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走到邓文英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责怪道:“你这是干吗?快回家去!”邓文英甩开他的手,说:“我不回!你赶紧叫他们撤了!”邓科又再次给邓文英递眼色,邓文英还是无动于衷。
邓科这才极不情愿地假装发怒,对众人说:“你们这是干吗呀?人家小邓来咱们村是跟咱们商量卖地的事情的,你们应该好好跟他谈,动手动脚干什么呀?快回去,该干啥干啥去!”
人群很快退去!
邓科愤怒地看了邓文英一眼,双手背在身后,一声不哼转身走了。
不用说,邓天鸣被众人攻击肯定是邓科的主意。邓天鸣感到窝火,却又束手无策,他只是一名普通政府工作人员,村民不配合征地,他能把他们怎么样?
邓天鸣正发着呆,邓文英冲他喊道:“走啊,还愣着干吗?”
邓天鸣回过神,问:“上哪儿去?”
邓文英说:“上我家!”
邓文英拽着邓天鸣便走。
邓天鸣跟随邓文英再次来到她家,只见邓科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他老婆坐在他身旁在说着什么。见到邓天鸣,两人都很惊讶。邓科老婆满怀敌意地看了邓天鸣一眼,起身出了家门。邓科看邓天鸣一眼,什么都没说,摸出烟点燃,埋头愁闷烟。
邓文英说:“爸,人家带着诚意来找您谈征地的事情,您不同意就罢了,干吗要为难人家?”
邓科还是不说话,只顾埋头狠狠地吸着烟,仿佛跟烟有仇似的。
邓文英手肘轻轻地撞了邓天鸣一下,说:“你不是要跟我爸谈征地的事情吗?还愣着干什么?”
邓天鸣走过去,有点忐忑地坐在邓科对面,说:“邓伯伯,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邓科大手一挥打断了他,说:“打住!关于征地的事儿,你不要再提!村民的态度你都看到了,你跟我说没用的,今天我给你机会,你没把握住吧?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尽到了一个村长的责任!你们看着办吧,实在不行,你让村民把我这个村长给撤了吧!”
邓天鸣还想跟邓科好好谈征地的事,邓科仍然态度很坚决地拒绝。这时,邓科老婆走进来说,午饭已经做好了,该吃午饭了。邓科便留邓天鸣吃午饭。
饭桌上,邓文英很热情地给邓天鸣夹菜,劝吃劝喝。邓文英父母一言不发,偶尔看邓天鸣几眼,目光中均充满敌意。邓天鸣几次尝试着提及征地的事,但都被邓科给顶回来,不让他提。邓天鸣只好噤声,整顿饭吃得很压抑。
吃过午饭,邓科说,他很困,需要睡午觉。邓天鸣只好告辞,邓科也没有要送他出村子的意思。邓文英便主动提出送邓天鸣。邓科话里带话地说:“丫头,人家小邓又不是不识路,你干吗多此一举啊?”
邓文英撇撇嘴,说:“爸,人家邓大哥第一次来咱们村,第一次来咱们家,算是咱们的客人了,你自己不送送人家还阻止我送,你好意思吗?有你怎么对待客人的吗?传出去,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你……”邓科想发作却又不好发作,转头对邓天鸣勉强地笑了笑,说:“小邓,真不好意思啊!我闺女说话不经过大脑,你别介意啊!我真的很想送送你,可我昨天耕田到很晚,这会儿确实累坏了,想休息一下。”
“邓大哥,你别信他!他昨晚压根就没耕田,跟别人喝酒去了!”邓文英说。
“死丫头,你处处跟我作对,看我不打死你!”邓科高高扬起巴掌对着邓文英。
邓文英不仅不畏惧,反而挨近邓科,嘴巴一撅,说:“你打呀,打呀,有本事你打呀?”
邓科喘了几口粗气,手像折断的芭蕉叶似的,无力地垂挂下来。
“哼,臭老头!”邓文英冲邓科扮了个鬼脸,竟拽着邓天鸣的手便走。邓天鸣只觉得她的小手无比柔软,仿佛被一块海绵夹着似的,十分舒服。
出了泉溪村,走在乡间小道上,邓天鸣仿佛置身一幅美丽的山水画之中,小道的两边是碧绿的稻田,在微风的吹拂下,绿色的波浪一波接一波翻滚向前。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远离城市的喧嚣,纯净得如山间清泉。
“今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替我爸向你道歉!”邓文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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