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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风云
作者:
江汉逸士
日期:2010-8-18 11:23:00
前言
有一句名言,叫“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是一个很让人无奈,但又不能不承认的事实。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每一个朝代、每一个政权,都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和价值观,而大一统体制下高度中央集权的政治格局,也强势的阻止了不符合当权者胃口的思想观念的出现。故而,每个时代的主流历史观,都不能摆脱“被”字的宿命。往往,在历史发生时,它就已经被当权者篡改。其后,随着时代的变迁,不同时期的当权者又会对历史进行不同程度的掩盖、篡改和解读。当然,所有这一切的出发点都只有一个——有利于当权者的统治。而经过无数次的扭曲,在经过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后,大家再看到的历史,其实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历史被政权随意篡改,但对于任何时期的大众来说,符合庙堂的胃口通常不会是大家认识历史的标准,至少内心不是;只有真相,才是每一个普通人将目光瞄准历史的最大目的。古今中外,庙堂和民间在认识历史方面的矛盾一直存在,并不可避免的还将延续下去。分歧时大时小,但绝不会消弭。
说这些,是为了给下面的小说做一个铺垫。写这本小说的目的,就是希望摒除历代政权强加在历史观上的一些影响,通过对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史料的分析,去伪存真,从中找到那些残存的真实痕迹,并佐之以符合常情的判断和推理,给读者还原一段尽可能真实的历史。
小说主人公是永乐皇帝。之所以选择写他,最重要的理由是永乐皇帝具有其他政治人物所不具备的特点:他开创了一个极其辉煌的时代,将华夏这个民族带到了前所未有、后世也未能匹及的高峰;但与此同时,他又受到了极大的误解和污蔑。在他死后数百年,不同的话事者,出于不同的目的,面无愧色的向这位君主肆意泼洒脏水,以致于在六百年后的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永乐,已被污泥涂满了全身,早已彻底的掩盖住了他本身的光辉。我想,通过为这样一个历史人物翻案,对改变我们的一些观念,改变我们对历史的看法与认识,或许是可以起到微末之效果的。
当然,最主要的,它是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六百年前的故事。
日期:2010-08-18 11:23:41
第一卷 惊涛
楔子
大明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金陵。
天雷滚滚,金陵上空遍布阴霾,似有一场大雨将至,但就是怎么也落不下来,只把偌大个金陵城笼罩其中,显的十分阴沉。位于金陵城东部的紫禁城里,却不见平日川流不息的进出人群,一片空空荡荡,竟就像个死城。紫禁城外廷的中轴线上,依次座落着奉天、华盖、谨身三座大殿。此时,只有在奉天殿这座巍峨庄严的宫城主殿周围,还站立着一些内官侍卫,稍有几分人气。但他们闪烁的眼神和惊惶的表情中,却又明显的透露出阵阵不安气息。
奉天殿内,建文头发散乱,一双眸子木然无神的望着殿外,明黄色的盘领窄袖龙袍上面溅落着几滴殷红的血迹;脚前的青砖上,横陈着一具男子的尸体。从尸体腹间汨汨流出的鲜血可知,此人应方死未久。
忽然,天空又响起一声惊雷,建文闻声一震,顿从呆若木鸡中恢复过来。再打量了地上死尸一眼,建文忽然发疯似提起右脚,对着尸体便是一顿猛踹。
“奸贼害朕!奸贼害朕!”建文一边哭骂,一边死力踹着地上死尸,脸上两行热泪潸然而下,黑色的靴子也被鲜血浸染,现出一片暗红。
“陛下!”殿内一个身穿蓝色文官袍子的青年官员跪行上前,一把抱住建文的左腿,激动地哽咽道:“此贼构陷陛下,业已伏诛。然李景隆已开金川门,北兵不多时就要直犯宫阙了!事已至此,陛下切不能只顾泄一时之愤,还需速作决断啊!”
建文浑身一抖,手中利剑恍然落地。过了半晌,他方惨然一笑道:“不想朕竟会落到此等地步……!”
见建文只是自怨自艾,青年官员心急如焚。思忖片刻,他一咬牙,径直爬起,转身走到跪在殿门处的一名内官身边一阵细语。内官点点头,随即做个手势,带着几名下属飞驰而去。交待完毕,青年官员调过身子,强忍着心中悲痛对建文沉重说道:“陛下,臣已交待王钺,将紫禁城各门紧锁。燕贼亦是先帝之子,想来不会行焚宫室之恶举。如此看来,北兵要进宫城还需一段时间。事急矣,是玉石俱焚,还是忍辱负重,需请陛下即刻定议。否则燕贼一旦进宫,陛下将难逃奇辱!”
建文听罢,泪水又从眼眶中滚滚涌出。忽然,他飞一般直冲到殿门口,面朝西北呆若木鸡般站了片刻,顿仰天一啸,凄厉悲愤地咆哮道:“李景隆……”
一个时辰后,奉天殿燃起熊熊烈火……
日期:2010-08-18 11:29:46
第一章 风云突变
第一节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崩于金陵。留遗诏曰:
“朕应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讣告四出,天下缟素……
是月下旬 北平府。
此间正值北平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眼下正是申时,北平城内大街小巷空空荡荡,人们大都窝在自家院子的树荫下打着盹儿,期盼着黑夜早些来临,让被炎日炙烤了一整天的北平城能稍微凉快一些。这时分外头烈日当空,通常不会有人走街串巷。只有等过了酉时,路面上才会有些行人。
忽然,城南丽正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之声。正蜷缩在城门洞内打盹的小卒们被响声惊醒。就在众人尚揉眼伸懒腰时,一辆马车已在数十骑士的簇拥下穿过城门飞驰而去,只在黄土路上留下一片凌乱的马蹄印和两道平行的车轮痕迹。
“咦!刚才过去的不是王爷的辂车么?”一个小卒惊奇地叫道。
“怎么可能!王爷几日前才南下,眼下应刚到京师才是,怎会折返回来?”一名小旗服饰的军校立刻驳道。
“二狗子没瞧错,抹金铜凤头、如意滴珠板、红漆轮辐,车身还挂着白绢儿,不是王爷的辂车又是什么?”
“是王爷的辂车,错不了!”
不一会儿,其他士卒也嚷起来,一致认定方才过去的就是亲王专用的象辂。
见大家众口一词,本来信心满满的小旗顿也犯了迷糊:“真是王爷的车?可王爷不是进京奔丧了吗?怎会这快便返回北平呢?”
……
把守丽正门的兵士们没有看错,方才过去的正是燕王朱棣的象辂。朱棣当然没有注意到车外的这些门卒,此时的他,正为近日来的连番惊变忧心不已。
朱棣今年三十九岁。洪武三年,年仅十一岁的他被封为燕王,两年之后就藩北平。其时大明开国未久,故元朝廷北遁塞外,仍具有相当实力,且一直觊觎中原。北平作为元代故都,边防根本之地,地位至关重要。朱棣自打进入北平府的那一天起,便与秦、晋等其他就藩边塞要地的“塞王”一起,担当起了戌守边疆之责。而这位年轻的王爷也确实不负其父皇朱元璋之重托,把这个塞王当的是风生水起。洪武二十三年与洪武二十八年,朱棣两次率军出塞,均大获全胜,一时名声鹊起。随着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相继薨逝,朱棣以皇四子身份位居诸王之长,亦被朱元璋视为北方柱石。就在上个月,朱元璋还下敕旨,命朱棣节制诸军出塞,备卫开平。正当朱棣整治兵马,雄心勃勃的准备再大干一场之时,京师竟传来噩耗:自己的父皇,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已于本月初十驾崩!
接到讣告,朱棣当即大哭于地,当晚便轻装简从,匆匆南下奔丧。谁知车驾行至淮安,朝廷却遣使颁来一份敕符,除告知皇太孙朱允炆登基之事外,还带来了命其不得进京的新君旨意。太孙为国之储君,先帝既崩,新君即位乃情理之中。但身为皇子,不准其进京奔丧,这却让朱棣如何忍得?不过圣旨不容置喙,且先前与讣告一同送达的遗诏中也确有“诸王临国中,勿至京师”的话语。饶是朱棣满腔疑虑、一肚子不愿,也只能中途而返。而在回北平的路上,朱棣越想越疑,总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此时的他,急需要一个人,来替其解开这诸多迷惑。
“王爷,庆寿寺到了。”车门外飘进一阵尖细之声。朱棣一愣,方觉车驾已停。朱棣起身弯腰,打开门钻了出来,已在门外候着的燕王府副承奉内官黄俨忙上前侍候。朱棣抬头一看,已到北平城内的庆寿寺外。只见一位身着皂色常服,身披黑条浅红袈裟的六旬老僧,正独自站在寺门前台阶下迎候自己。
朱棣急忙上前,双手合十对着老僧行了一礼道:“暑气正重,道衍师傅门内迎我便是,何必当此烈日,倒叫我着实过意不去。”
道衍含笑答道:“使长言重了,臣常年于屋内打坐修行,甚是憋闷。虽是暑日,偶尔出来却也不妨!”
明初沿用元俗,臣属有时亦称亲王为“使长”。道衍又道:“此地炎热,王爷劳顿之躯,还请移驾至我禅房叙话。”朱棣心知其意,便不再寒暄,随着道珩直至后院禅房。
道衍禅房不大,却独成一屋,周围并无其他建筑。二人进屋坐定,一个小沙弥进来,小心奉上两杯茶,便又轻声退出。朱棣的心腹爱将,燕山中护卫副千户朱能将门带上,于屋外警戒。
房内静寂下来。朱棣啜着茶,心中还在理着这诸多疑惑,一时并未开口。道衍则一手捏动着佛珠,于旁静静等候。
道衍本姓姚,苏州府辖下长洲人,前元至正十二年便出家为僧,至今已有四十六年。虽身入佛门,道衍却不是拘泥于佛家一脉之人。相反,他于元末明初之际求学名山多年,不仅通晓儒、释、道、亦对相术、兵家多有涉猎。洪武十五年,孝慈皇后马氏去世,诸王赴京奔丧,遭遇丧妻之痛的朱元璋便令选高僧随侍诸王,为马皇后诵经祈福。道衍受僧人司左善世宗泐之荐,侍于燕藩。朱棣是雄略之主,一经接触,便知道衍身负经纬之学,便也不把他当普通诵经僧人看。道衍一到北平,便当上庆寿寺主持。朱棣对道衍十分敬重,依为腹心谋臣,平日遇有难事,便与他一起商议,两人明为主从,实则师徒。如今遇此大变,朱棣岂能不找这位师傅讨教一二?
过了半晌,朱棣方开口说道:“近日之事,大师可都知晓?”
道衍徐徐道:“先帝遗诏,使长南下次日我已在世子处看过,今上敕符王爷亦先遣人告知,以老衲冷眼观之,这一诏一敕,其中大有深意。”
“愿闻其详!”朱棣顿时精神一振,忙坐直了洗耳恭听。
“以臣所见,此中疑点有三!”道衍压低声音道:“先帝于本月初十升遐,十六便入葬孝陵,先后相隔不过七日。历代帝王丧仪向来隆重,今上于先帝葬礼如此匆忙,这岂是人伦之道?此乃其一。”
“其二,遗诏之中,有命诸王毋至京师之语。但洪武十五年孝慈皇后大行,使长与诸位已就藩的亲王均有回京奔丧,当时怎么没有毋至京师的话?且父丧子归,本是天理人伦,即便是臣子,倘遇双亲亡故,尚需丁忧归乡,守孝三年,何况皇家?先帝素重孝道,又岂能出此夺情之语?其三,遗诏提到‘王国所在文武吏士,俱听朝廷节制,唯护卫官军听王’,这便是要夺了诸王节制军队之权。藩王统领诸军,本就是先帝所创,岂会毫无风声地便行废止?且即便要废,先帝在世时一纸诏书便是,诸王身为皇子,又岂敢不从?再说,上月先帝还有敕旨,命使长统领燕、辽官军出塞,这哪里又是要废藩王统兵之权的兆头?遗诏中所言,岂不离奇?”
道衍娓娓到来,朱棣细听之下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其实以上种种,朱棣这几日也有想过,但因连遇惊变,一向稳重的燕王也未免有些失了方寸,且加上连日车马劳顿,故一直未有机会理清罢了。道衍的这番话,使其缠绕心中多日的疑虑终于解开。但是,明白过来的朱棣却丝毫没有解脱之感,相反,却在炎炎夏日里感到凉意沁心。许久,朱棣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依师傅所见,这份遗诏是……伪诏?”
“伪诏谈不上,历代帝王遗诏,多由继位之君或顾命辅臣所制,倒也无人指其为伪!不过若臣所断不虚,先帝遗诏十有八九非其本意!”
“那也是矫诏!”朱棣一阵愤怒道:“连本王奔丧也要拦阻,天下岂有此等道理!这必是奸人蛊惑今上,愚弄天下的技俩!”
其实朱棣心中明白,能发此遗诏,最终还得自己的大侄儿——新任天子朱允炆亲自拍板。不过他素来谨慎,即便明知此地绝对隐秘,也不愿直接“构陷”今上,无奈之下只好拿所谓的“奸人”出气。
道衍久侍燕王,熟知他的性格,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反驳。过了片刻,方道:“此事既已明了,不知王爷将做何打算?”
“朝廷既已下旨,我又能如何?”朱棣苦笑道:“就算遗诏是假,我无凭无据,难道还能抗旨不遵?”
“王爷错了,遗诏真伪其实并不重要,最要紧的乃是朝廷,也就是当今圣上对亲藩的态度!”道衍三角眼中精光一闪,口中崩出这么一句话来。本还在失落中的朱棣心中一惊,忙又打起精神,静待下文。
“王爷请想,新君刚一登基,便匆忙安葬先帝,并以遗诏之命阻诸王会葬,究其原因,必是皇上年轻望浅,怕各位叔叔借机发难,迫其帝位。而收诸王统兵之权,则是对诸王已不信任,借此机会削其实力,以防藩王日后以兵相挟。王爷身为诸藩之长,又数次统军出塞,屡立功勋,恐怕最为朝廷忌惮者便是您!殿下可要小心啊!”
朱棣越听越惊。就在数月前,他还是国之重藩,北军主帅;而如今父皇一死,他却转眼间成了朝廷心腹之患。这种角色之间的巨大落差,把这位战场上驰骋纵横的王爷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时之间,朱棣身上内衣几乎被汗湿透。过了好一阵,朱棣方不自信的说道:“师傅神算,不过朝廷毕竟只是削了我等统兵之权,也不见得还有别的举措,且今上素来仁孝,诸王均为皇上亲叔,如今兵权既削,应不至于再加为难吧?”
道衍笑道:“王爷所说也有道理。贫僧所言,也只是揣测而已,皇上心意到底如何,臣也不敢妄下断言,只能静观其变罢了,只是殿下以后需愈加谨慎,切莫落了口实与人。还有……”说到这里,道衍忽敛了笑意,压低嗓音道:“京城那边儿,王爷可暗中捎封密信过去,请他务要将皇上心思打探明白。”
朱棣一愣,继而面露犹豫之色:“值此非常之时,贸然请他相助,会不会给他带来祸患?”
“殿下多虑了。如今正逢大变,京内打探消息者不知凡几,皇上又方登基,百事芜杂,哪有功夫关注到他?”
朱棣见道衍一脸自信,又思忖片刻,方重重点了点头。
日期:2010-08-18 12:22:33
第二节
金陵乃江南第一名城。前元至正十六年,朱元璋率军渡江,一举攻下当时还叫集庆的金陵城,并改名为应天。此后,朱元璋以此城为根基,东征西讨十余载,终于一统天下,创建大明。洪武十一年,应天正式被定为大明京师。金陵本就是六朝古都,大明建都于此数十载,更使得这座城市汇集四方繁华,人文荟萃、商贾云集,逐渐成为天下第一大城。若在平时,数十万天子脚下的臣民或公门当值、或开铺经商、或走街串巷卖苦力、访亲友,把这块金粉之地烘托的是热闹非凡。但眼下,这座城却略显冷清,大街之上车马匆匆,酒肆茶楼客源寥寥。前些日子,坐了三十一年龙廷的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龙驭上宾,整个京师瞬间安静下来。虽然太祖遗诏中仅让臣民服孝三日即可,但皇城外的百姓们仍不敢过于放肆。而平日里寻欢作乐的官员勋戚们,此刻更是谨慎,除了去衙门当值,便呆在家里闷头不出,唯恐因贪这一时之欢,被科道言官或官场宿敌给记在心里,将来抖落出来,毁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而在座落于东城的皇城内,大小内官和宫女们,连走路都颠起着脚跟,小心翼翼到了极至。
此时,在紫禁城外廷的武英殿内,大明第二任天子朱允炆,正与自己的心腹重臣齐泰、黄子澄商议着纷杂政事。
朱允炆今年二十二岁。洪武二十五年,他的父亲懿文太子朱标英年早逝,半年后,年仅十五岁的允炆便被祖父朱元璋立为皇太孙,至今已有六年。前些天,皇祖父朱元璋驾崩于西宫,允炆大哭于地。在一众文武劝进之下,允炆于朱元璋下葬孝陵之日登基为帝,改元“建文”。
虽然在做皇太孙时便已学习打理政务,但一朝登基,面对扑面而来的诸多问题,建文仍有些不适应,而一向为其敬重的齐泰、黄子澄二人则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
“黄爱卿,皇祖父的庙号与尊谥可都议好了?”
“禀陛下,已议定了,先帝肇大明之基,为我朝之祖龙,庙号当为‘太祖’;谥号经与朝中文武商议,可定为‘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是否恰当,还请陛下圣裁。”
黄子澄毕恭毕敬的答道。子澄是洪武十八年的探花,入仕后又历任太子朱标与太孙朱允炆的伴读,学问文章自是没话说的,这十三字谥号他在心中权衡了很久,提出后群臣亦无异议,方敢进呈上来。
建文将谥号默念几遍,方道:“朕看可以,此谥号即彰文治武功,又显德治教化,颇符皇祖父一生作为,就定为此吧;‘太祖’庙号自古便为开国之君所用,皇祖父自然当得。既已议定,朕稍晚便下旨,命礼部选定日子,朕亲至太庙进献尊号。黄爱卿是太常寺卿,礼乐之事乃你所掌,必须细心办理,切不可出差错,扰了皇祖父在天之灵。”
“臣必仔细办理,请陛下放心。”黄子澄忙跪下回到。
建文又将目光专向齐泰道:“齐爱卿,诸藩削除统兵之权一事可还顺利?”
齐泰是黄子澄的同年,本为兵部左侍郎。建文昔日便与齐泰相熟,知其通晓兵事,朱元璋驾崩之后,建文因担心藩王权力过重,渐成尾大不掉之势,便与齐泰、黄子澄商议,以遗诏的名义,收掉各王统兵之权,并命齐泰督办此事。建文正式登基后,便升齐泰为兵部尚书,与升任太常寺卿的黄子澄一起参预国政。齐泰感谢皇上的信任与赏识,一心为国效力,要将建文辅佐成为尧舜之君。
见皇上问话,齐泰忙躬身答道:“回陛下,一切顺利!据各省都司来报,诸王虽有不解,但因是先帝遗诏所命,俱都遵旨照办,现除各王护卫外,天下卫所已俱归朝廷所有。只是各王有的带兵久了,辖下武官多受其恩惠,恐还需调换一番,方可放心。”
“爱卿说的是燕王吧”建文见事情办的顺利,心中一时大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二叔、三叔已先去世,诸塞王中,带兵久的也就只有四叔了。不过四叔是诸王之长,且此次回京奔丧,又被朕用敕符挡了回去,恐其心中会有不平。若是眼下便调换北平武官,四叔于朕误会恐怕更深,且其脸面上也下不来。依朕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黄子澄在一旁,见建文有松懈之意,忙奏道:“陛下所虑正是,但燕王为诸王之长,且久镇北平,实力雄厚,虽不可操之过急,但仍需严加防备。”
严防宗藩亦是建文本人定下的调子。但他想了一想,仍道:“黄爱卿所言确有道理。但燕王毕竟乃皇祖父之子,朕之亲叔,虽说昔日兵权重了些,但毕竟也是皇祖父给的。且先前遗诏一下,四叔也未有梗阻,仍将军权交了出来。依朕看,他的心还是忠于朝廷的。如今兵权已收,爱卿仍要朕严加防范,四叔知道,岂能不生忧虑?外人若知,怕会说朕不顾叔侄之情,朕不得不慎啊。”
黄子澄与齐泰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均闪过同一个念头:这位皇上好是好,就是有时候优柔寡断了些。子澄遂再禀道:“臣非离间宗亲,只是藩王之事,于我大明江山之稳固关系重大,臣虽愚昧,不得不斗胆进此言,还望陛下以社稷为重。”
建文帝皱眉不语。黄子澄偷瞄建文一眼,见其脸上仍有几分犹豫之色,索性心一横道: “陛下可还记得昔日东角门之语?”
建文闻言浑身一震,一缕思绪不由飘回到了五年之前的那个秋天……
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了。洪武二十六年八月,秦、晋、燕、周、齐五位王爷来朝,朱元璋在华盖殿举行家宴,被立为皇太孙尚未满一年的允炆也出席作陪。去年夏天刚遭遇丧太子之痛的朱元璋见到五个儿子十分高兴,五位皇子自也是绞尽脑汁的专挑好话奉承父皇,席间众人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一片其乐融融之象。
酒足饭饱后,朱元璋对诸子笑道:“朕昔日东征西讨,戎马半生,何等潇洒痛快。只是登基以来,因要治理天下,不能像以前那般骑马上阵,实是人生一大撼事!尔等久在外藩,统兵放马乃经常之事,倒叫朕这枯坐宫城的父皇羡慕的很哪!”
燕王朱棣坐在左首第二位,见父皇感慨,忙起身笑道:“父皇抚治天下,日理万机,岂是儿等封建一方可比?儿臣听说父皇在皇城之中亦建有跑马之所。今臣兄弟五人难得同日进京,父皇何不带了臣等一起出去遛上几圈,也让做儿子的在陛下面前显显我天家子孙的尚武之风!”
“好!”朱元璋哈哈大笑道:“棣儿说的好,倒激起为父当年横刀立马的气慨。”随即侧身对允炆说道:“尔也一起去见识下五位皇叔的骑术。尔这孩子,还是像尔父亲多过像朕,太文弱了些,今日正好激激尔之武风!”
“孙儿遵旨。”允炆尴尬一笑,恭敬回道。
朱元璋走出大殿,坐上大凉步辇,允炆与诸亲王分乘小辇居后,一行人穿过大内,从玄武门出了紫禁城,又沿着北安门内大街行了一阵,才来到位于皇城西北角的跑马场。御马监早已得了消息,掌印太监带着属下一众内官已于两旁跪候多时。朱元璋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到马厩旁,抚摸着一匹浑身雪白的御马对儿子们笑道:“尔等在外带兵,所骑的必都是千里良驹。朕这么些马要说好看倒是不假,不过论马力恐就比不上尔等自己的了。不过这些马体型相似,品种也都一样,随便选来差别也不会太大,正显尔等骑术本领。”
此时五王已是摩拳擦掌,都想占得鳌头,在父皇面前大大的露上一脸。皇命一下,五王便一齐上前,各自牵了匹顺眼的骑上。朱元璋早已于场边高台上坐了,允炆立于一旁。见各王已准备完毕,朱元璋一声令下,五匹骏马奔腾而出,马场上顿时扬起一阵黄沙。
五王都是带兵之人,于骑术均有造诣。一开始时,诸王尚混在一起,待过了两圈,便分出了高下。晋王朱棡此时一马当先,燕王朱棣以一个马身之差紧跟其后,在他俩后面的则是周王朱橚,不过与前面二王相比则有了数十步的差距;最后头的是秦王朱樉与齐王朱榑。二人不相上下,已被其余三王远远抛在了脑后。
场上诸王奋力驰骋,场边的一众内官和侍卫也纷纷摇旗呐喊,把声势造的十足。高台上的朱元璋则紧盯着冲在最前面的晋、燕二王,似乎在判断谁能最后夺魁;一旁侍立的朱允炆则没有这份镇定。他在深宫中长大,又受其父朱标影响,好文而不尚武,于骑马射箭并不熟悉。今日难得诸皇叔比较骑技,此时场上又呈二王相争之势,允炆看的十分兴奋,若不是因朱元璋在场,且顾着自己皇太孙的身份,他真想像两旁侍从们一样大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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