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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坟——一个老知青的回忆
作者:
interrogation9
日期:2008-6-11 16:24:04
一、
东北山区,南山脚下,有个核桃树沟,住着六十几户人家,是当时南山大队的第六生产小队。
全沟很难找到一块像样的平地。 农户多半住的都是依山建的茅草房子,唯独小队部是砖瓦结构,坐北朝南,横在沟口,像个屏障,界定了沟里沟外。
队部的东房山的小卖部正对着通向沟外的大车道,大车道的东侧是一条从南山各沟流下来的山泉,形成了一条小河。河床两侧是柳树垫子,河水顺着大道流向正北。跨过丈八宽的河面,坎上就是李家坟。有两亩多地,离小队部平行不足四十米, 算是全沟最大的一块平地了。 东侧是一面陡峭的石壁,上面长满了藤条青苔,遮挡住了早晨的太阳。
李家没有后人。坟茔荒芜了二十几年了,杂草丛生,树木狠林,很是阴森。夜幕降临之后,时有鬼火飞舞,时疏时密。夜里几乎没有人敢独走这条路。如果遇上“挡”(这是我们当时的说法,现在人们都知道的“鬼打墙”),就得整夜在这鬼地方转悠了。
1968年八月初的一天,政治队长秦海农区沟外大队部开会,带回一个任务。城里的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溶的再教育,九月份就到下到各小队。
他们队上分配了二十几个知青。上级要求在知青到来前,一要盖好房子(叫“知青点”或“青年点”),二要备好烧柴,三要在队部附近选址建房,要有院子。国家给每个知青建房费、生活费共240元。当年吃国家供应粮,以后就吃队里的毛粮,每年不得低于600斤。这就意味着这个小队每年得多打一万多斤粮食才行!
盖房子不算什么问题。砖可以到大队的砖窑去拉,秋后算帐(呵呵);房檩子、大梁等木料可以到小队集体的落叶松林区砍;石头呢?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那是小队每年进现钱的副业;沙子,河床上取之不尽;玻璃,上级给拨了指标,更何况还有一大笔建房费;似乎万事俱备了,但问题出现了——房址选在哪里?
秦海农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复原军人,三十四、五岁,工作认真,雷厉风行,当晚就召开了社员大会。那时候乡政府叫人民公社,农民也就是公社社员。那些“地富反坏右”分子例外,需要经过管制劳动改造,再通过社员大会评议,才能摘了这个“四类分子”的帽子,成为一名光荣的公社社员。大家七嘴八舌乱呛汤,两个多小时也定不下来。
首先,耕地不能动。全队三百多口人,人吃马喂还得交公粮,人均不足二亩。队部左右前后,除了集体的马棚、牛栏、猪圈,再就是打谷场了,没有一点可利用的空闲地。这时,有人提到了李家坟。
日期:2008-6-11 17:07:00
这是我的回忆,一个老知青的回忆。
应该说大多是真实的,如实的还原我当年的那些经历;我也不会作家的那些写作手法,更不具备那些虚构能力,文中的人物大多都是真实姓名,我和其中的很多人现在还保持联系,当然不包括那些已经逝去的。文中的故事有些是自己亲历的,有些是听社员讲的,总之,都是我的回忆。
另外,我想在这里请教大家一个问题:
如何将发表的部分在线改写,因为有很多错别字。文章的标题我也想改一下,添加一个小标题——“一个老知青的回忆”。呵呵,一个垂垂老去的人在这里却懵懂无知的很啊。
日期:2008-6-11 17:30:00
二、
有人提到了李家坟,众社员的反应不一。生产队长赵得福高兴地说:“秦大哥,咱咋把这地方给忘啦?好,我同意。”
秦海农说:“我咋能忘嘛!可是咱咋能在坟茔圈(读juan, 四声)子里盖房子呢?拿人心比自心嘛!”
社员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过了一会儿,会计杨学道:“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嘛,扫除一切牛鬼蛇神。城里的红卫兵小将们敢把皇帝拉下马,咱还能怕死鬼吗?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阶级敌人斗其乐无穷。那咱们与死鬼斗一斗,也该是其乐无穷!”这是当时的套话,用在哪里,哪里就有理!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上纲上线了,秦海农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于是,少数服从多数通过了。
趁着农闲,第二天就开工。政治队长秦海农、贫协组长兼仓库保管员张来顺、生产队长赵得福、妇女队长王春兰、民兵排长李长胜、会计、木匠、石匠全体出动。搬石头的搬石头,伐木的伐木,拉砖的拉砖,但有个活儿,谁都不去干——挖坟。
二十八年前,这里还是李财主的宅子。李财主不是本地人,有了钱又闲城里闹,于是看好了风水后在这里大兴土木。当时的李财主五十出头,娶了三房老婆。大老婆生了个儿子,叫李奉利,留学东洋作了日本鬼子的翻译官,娶了个日本女人,生下一子,取名李一郎;二老婆生了两个儿子,都是买卖人,当时也都娶妻生子了;三老婆是从妓院里赎出来的女人,年轻有姿色;虽出身烟花柳巷,却叫瑞雪,膝下无子,她很讨厌大儿子李奉利的那幅奴才相,却很喜欢一郎。
1940年初夏,暑气早来。李财主过寿,家人团聚。大儿子李奉利从县城请来了一群日本官兵,骑着马挎着枪,耀武扬威。李财主并不喜欢,但李奉利却十分得意。一个日本军官喝得兴起,想寻开心,盯上了瑞雪。李奉利示意三娘去应酬。瑞雪咬牙切齿,恨李奉利不拿自己当人看,就领着一郎躲进了东厢房。鬼子不肯作罢,闯入厢房与瑞雪纠缠。六岁的一郎比他爹强多了,上去一口咬住了鬼子的屁股。醉酒的鬼子拔枪打死了这个有着一半日本血统的孩子。瑞雪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当年要不是日本鬼子杀了她全家,她也不至于落入风尘;现在她最喜欢的孩子在眼前被活活打死,怒不可遏,她拨下钗头刺透了鬼子的腮帮子。鬼子哇哇大叫,连开三枪打死了瑞雪。李财主和李奉利听见枪声慌忙赶来。目睹惨状,李财主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奉利,你个逆子!你给我开枪杀、杀!”李奉利意识到自己引来大祸,看见爱子的惨状,这个软骨头终于拨出了枪,可没等开枪,鬼子军官已先发制人。下面的场景,大家可以想像的到。李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包括那个日本儿媳,全被打死,只跑掉了一个长工李虎。日本人抢劫了财物后,火烧李家大院。是乡里乡亲事后把他们的尸首就地掩埋了。从此,这里就成了李家坟。
日期:2008-6-11 18:59:00
木料沙石都备齐了,挖坟的工作不敢干也得干了。平了坟头,拉上对角线,立了门框,开始挖地基。坐北朝南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初具雏形。堂屋门口时两个大坟丘,不多不少一边一个。东屋右门边又是一个坟丘,北灶堂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不肖多讲,三十多个坟头遍布在二亩的土地上,当然到处是坟了。
六十多岁的张石匠边忙活边说:“这阴宅改阳宅真是好事啊,只要有十个以上姓氏的人住,就能压住。以后就没事啦!”
赵得福接着话头说道:“大概来二十几个知青,怎么也能凑上十个姓了。”
秦海农喝了口水,说道:“这些年就听你们说这说那了,我啥也没遇上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我就是担心咱们在坟地上盖青年点,要是让上级知道了该怪罪咱们执行指示不认真了。”
“呸,谁要是说这话,谁就是搞封建迷信,就不是彻底的革命派。”说话的是会计杨学。他本是市卫校妇产科专业的学生,文革后回乡。男孩子学妇产科,在农村算是没了用武之地。为了不埋没人才,让他当上了会计兼卫生员。
杨学接茬说:“在城里,红卫兵才不信那个邪呢。砸庙、劈棺材,咋地了?”
“那你小子也砸过庙、劈过棺材?”张石匠好奇地问。
杨学头也没抬,说道“那还用说?革命的风口浪尖咱哪能落后啊!”
“啊?!”张石匠语气很犹豫,“你爹咋也不扎服扎服(嘱咐,东北土话)你啊,损阴德嘞!”
杨学的眼睛圆了,“咋地?!今天我带大伙铲了三十几个坟头,不也啥事没有么?”杨学开始骂骂咧咧了。张石匠也不和他吵,低声说着“少教啊少教”,走开了。
快到中午了,大家还在继续干着。突然,杨学“唉呀”了一声,双手捂着肚子倒地叫了起来,越叫越邪乎。大家伙围拢过来,又揉又搓,不见好转。
张石匠皱着眉跑了过来,看了一眼,喊来了木匠田大江,让他去弄点黄钱纸拿来烧。在农村,这几乎是尽人皆知的土方子,“治疗”得了“外病”(指撞邪)的人,这是个很管用的办法。
可是经历了64年的“四清”运动,就再也见不着黄钱纸了。“四清”那会儿,移风易俗,家谱都得烧,锡器都得化了。造纸厂是国有企业,不可能造黄钱纸。累死你也找不到——没有的东西怎么找啊!
用今天的话说,田木匠真是个人才!他跑到小卖部,要了几张皱皱巴巴的黄色包装纸就回来了(看来他是想唬弄鬼了)。
杨学已经疼的大汗淋漓了(当年就这个细节我找秦队长确认过,我相信他),痛苦地喊道:“快给我点纸,我要到坎下去蹲肚。”
秦队长束手无策,苦笑道:“这叫啥事啊。”
民兵连长李长胜活跃异常:“这土方子好,省了买药钱,也算是节约闹革命了。”
当年,不管什么事儿,一旦和革命挂上钩,就让人理直气壮了,心里也踏实了。
田木匠边烧边郑重其事地低声说道:“李家的老少爷们儿,对不住啦!你家阴宅改阳宅,这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批准的啊,这可是“农转非”的好事啊…….就是农村户口改成城镇户口,懂不?你们全家都能进城了!”
看来,他是想把唬弄鬼进行到底了。
“你们李家父子临死还都有点抗日的意思。眼下,这也算是你们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的革命行动了。如果你不同意,还想闹事,那可是要揪出来批斗的呀!…….”
日期:2008-6-11 19:10:00
就在人才田木匠还在那儿胡诌这会儿,杨学从坎下回来了,苍白的脸上作轻松作,拍了拍田木匠的肩膀说道:“行了,行了,就是闹肚子呗。还得相信科学!”
妇女队长王春兰骂道:“你小子还敢嘴硬!”
田木匠站了起来,皱眉说道:“你要是再疼,就只能烧报纸了。”
杨学笑嘻嘻地拍打满身的尘土,说道:“再疼我就把那狗汉奸的骨头挖出来,把他批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张石匠装满一袋烟,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说:“毛主席可真是真龙天子啊!”
日期:2008-6-12 11:56:00
三、
加上下了两天雨,又晾了两天,没有十天的工夫,房子盖好了。相信农村建房的速度肯定会让很多城市里长大的小朋友们大吃一惊的。
开始烧炕了。从此李家坟从外观上一改往日的阴森鬼幻,只要上了玻璃,就能住人了。
九月下旬,小山村活跃了——迎来了第一批知识青年。给这个终年见不到几个外人的山沟沟增添了十三个新面孔。八男五女,竟没有一个重姓的。男知青:徐荣光、方国庆、周建南、李旭东、王继红、韩彤辉、黄为民、陈建军,他们住在西屋;女知青:联红霞、姜立新、余抗修、艾抵资、何艳丽,她们住到了东屋。东屋没有北炕,一铺南炕住着都富余,东墙上挂着毛主席画像供这十三个人作“三忠于四无限”的早请示晚汇报;中间的堂屋作厨房。南北三个大灶。
徐荣光、联红霞担任正副“点长”。他们带队来的,又都是高二的学生,比其他知青大二、三岁。何艳丽最小,不满16岁,是个初一的学生,长的也最标致,看上去很柔弱,就不让她干农活了,留在点里做饭。
他们来的时候,市革委会送他们每人一本三合一的《毛主席语录》,在当时是一种时尚,一本文件汇编,还有一枚名曰“光焰无际”的毛主席纪念章——这可是政治上最美的饰物了。村革委会更叫他们喜出望外:每人送一套《毛泽东选集》1-4卷,在当时要差不多两块多钱呢,相当于一个解放军战士半个月的津贴。有了这么的精神食粮,似乎可以享用一辈子了。
那时经常传唱的歌曲是:学一辈子毛主席的书,走一辈子革命路;一辈子改造思想,一辈子为人民服务;毛主席的思想是革命的宝,最高指示牢记住;学习它反帝反修意志坚,学习它改天换地干劲足,学习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学习它革命路上迈阔步!
有些东西一辈子也忘不掉,不是吗?
豪情万丈的知青们,要在广阔天地里炼红心,要身居茅屋看世界、双手绣出地球红。震天动地的革命口号,气壮山河的豪言壮语说了一遍又一遍,结束了两天的政治学习,从第三天起——一起去收割!
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花生小麦、谷子玉米让这些知青欣喜,更让他们汗流浃背。这些城里的孩子开始接受体力和意志上的考验;原来有些闹神经衰弱的同学一下子什么事都没有了,吃得饱睡的着!(从这点上看,“下乡”也不全都是坏事)
一天的劳动下来,前两天的豪情荡然无存,吃完晚饭后,一个个连嘴都懒得贫了,呼呼大睡。唯有做饭的何艳丽,她得早起做饭,又没有参加白天的重体力劳动,所以睡的不是很实。
夜很黑,也很静。
突然,何艳丽听见中间堂屋响起了“平平怦怦”的剁馅子声。
日期:2008-6-12 12:32:00
四、
何艳丽——当然这是化名了,她和我现在都住在沈阳,我们真是老朋友了。她这个人命真是不好——出生在富商家庭(算大资本家了),因而不断地受到一个接一个的各类“运动”的冲击;总是受人欺负,爱情上也很不幸,是很不幸。唉!不知道是时代还是个人造就了如此的命运。我和她最近还聊了当年那些事儿,她至今记忆犹新。我相信她——她没有必要骗我,我也没必要去骗别人。
那“平平怦怦”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剁起来就没完了。何艳丽一下子就醒了,心中还纳闷是谁这么好心在帮自己呢。天还没亮,灯也没开,谁在那儿摸黑干活呢?她披上外衣,来到堂屋,打开了灯。
灯亮起之时,剁馅声戛然而止。刀还立在原位,菜墩上没有半个菜叶。晚上队里送来的几斤牛肉还泡在盆里,盆上盖着木板,木板上还压着石头——那是防野狗的。一切都很正常。何艳丽这时都还没有多想,只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关了灯,回东屋躺下。
“平平怦怦”的声响再起。何艳丽又起身去看,还是一切如故。周而复始,折腾了三次,终于,她终于,有些害怕了。
我觉得这倒不是因为她胆子大,有可能是从小就受到的良好教育使她的思想很单纯,不像我,是听着奶奶的鬼故事长大的,遇到怪事第一反应就是鬼,呵呵。
恐惧的小何推醒了身旁的艾抵资,低声道:“艾抵资,你听,这是什么声?”
艾抵资睡的正香,被推醒后没好气地说:“你白天睡足了,真是不干活闲的!”翻身由睡去了。
何艳丽被艾抵资噎的透不过气,竟然忘了恐惧,不怕不怕啦(常听女儿唱这歌,呵呵)。
早晨起来做饭的时候,天还没亮。十几个人的饭菜,真够难为她的了,当时她还不足16岁啊!头号大王八锅里炖了半下子没去皮的土豆和霜打的茄子,锅围子上贴了一大圈玉米面大饼子,盖好锅盖,用队里给的旧麻袋,把锅盖捂好,然后就蹲在那里机械地往灶里续柴。
锅很快就上气了。淡淡的热气弥漫在堂屋中,屋子暖暖的。天,依然没亮。
忽然,何艳丽感觉——只是感觉——身旁好像多了一个人,带着凉气。右耳也感觉到有人的喘息声,轻轻的,像在说悄悄话。她甚至觉得右耳都有些痒了。
她回头一看 —— 啊!—— 没人!确实没人!就是因为没人才吓人!
虽说没看见人,但她又瞬间感觉到好像有一张脸和她正对着,那张脸似乎的有叹了口气。何艳丽一身冷汗。
如果她事先知道堂屋门口原来有两个大坟丘,在她脚下方圆2里内有30多座坟丘,而且所葬之人都使横死,她会更受不了的。
日期:2008-6-12 14:17:00
五、
饭,做好了
天,见亮了
山沟里各家的公鸡开始竞相亮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打起了鸣。
知青们起来洗漱已毕,全体到东屋的女寝,面对东墙上的主席画像开始做“三忠于四无限”。然后有说有笑地区吃早饭。何艳丽的恐惧也淡去了。
早饭过后,同学们都上工去了。何艳丽一个人留下来刷锅洗碗,切牛肉,准备午饭。
恐惧再次袭来。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让她大白天觉得瘮的慌。何艳丽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透过玻璃,她看见有人正在坎边割野菜;小队里的牛都被赶到山上吃草去了,透过空空的牛棚,她看见来顺大叔正在喂猪,老石匠爷爷在劈石头;小队广播站正播放着中央广播电台的文艺节目,一个女高音唱着自己熟悉的歌曲——当然,是革命的:一纵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此刻,何艳丽幻想着能唤出个孙大圣来,帮她驱赶妖为鬼蜮。
河边,几个小孩在摸鱼捉虾,何艳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召唤他们过来。来了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艳丽哄着她们说道:“姐姐给你们梳头,你们天天都过来,姐姐还给你们糖吃。”从那天起,每天都会有小女孩来陪她。在艳丽看来,当时只要是带活气的,猫猫狗狗——哪怕是头猪都行。
艳丽是聪明人,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国家命运和个人命运把你推向那里,你就要适应那里。
Do you know what helplessness is? That’s it.
Do you know what pain is? That’s it.
日期:2008-6-12 15:38:00
六、
日子因艰苦而让人觉得漫长。
农村有句话:三春没有一秋忙,绣女也得出闺房。粮食上了打谷场,才算是告一段落。队里给全体社员和知青放了五天假到山上指定的柴禾场打柴。一般的全家齐上阵,无论老幼。先割完的要帮老弱病残五保户家割,不给工分。去谁家帮忙谁家负责供饭。
早晨大家拿着绳子带着镰刀向南山出发。艾抵资喊住徐荣光,说自己昨天脚被刺扎了,不能走太远;但同时表示自己要轻伤不下火线,要求在前沟边去割。徐荣光答应了。
快到中午了,何艳丽满头大汗挑着一筐满头一盆鸡蛋猪肉炒大葱还有半桶白菜粉皮汤往山上送。艾抵资从前沟的大槐树上下来(天知道她为什么要上树),皱眉喝道:“怎么才过来,饿死了。”说完,抓起两个馒头,用饭盒装了汤、菜,坐到道边树根上吃了起来。
何艳丽走到半路,徐荣光、联红霞下来接她来了。看到同学们在半山腰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何艳丽不好意思了,差点哭出来。
大家都吃完了,何艳丽挑着空筐空筒下了山。她刚才没好意思和大家一起吃,现在感到有些虚脱。经过前沟口时看见了坐在树下的艾抵资露出的两只鞋。绿地白面高腰的回力鞋。这种鞋在当年有点像现在的乔丹多少号球鞋(姑爷跟我说的,要2000多一双,我将近一个月的退休金没了),只有她和余抗修有。
突然,一个球滚出去几米远——是毛线球。只见艾抵资身披小棉袄(天还不是很冷,但山风很劲),手里拿着针和织了一多半的像是手套的东西,忙不迭地站起来去抓。
何艳丽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这个前沟就住着一户人家,是刚摘了帽子的地主。其实这地主周八太爷一家都属于老实厚道型的,祖上基了点地业,乡里乡亲从没把他们当成过坏人。但是文革一来,还能管你那个?现在虽说是摘了帽子,但批斗其他的“地富反坏右”分子时,全家还得随时去陪绑。
柴禾割完了,车队写给他们一架大马车拉柴禾,徐荣光、周建南跟车,三趟才拉完。徐荣光问艾抵资她割的柴禾放在哪儿了,艾抵资头也没抬说道:“在南沟大槐树底下了。”
徐荣光没觉得她能割很多,于是就叫上周建南,两个人上了马车去了。
道不远,徐荣光和周建南远远的看见大槐树底下——好家伙,足足有一百多捆柴禾!走进一看,每捆都系的紧紧的,真不像艾抵资干的活儿。最上面的几捆,更不像了。显然是从山上割完脱下来晾在那儿的。
周建南不住地感叹、赞叹。就连车老板林老汉也惊奇地说:“怎么比我这二八月的庄稼人干的还好?”
徐荣光说:“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把艾抵资叫来,别弄差(错)了。”
过了一会儿,徐荣光自己回来了。一扬手:“拉!”
“怎么艾抵资没过来?”周建南边搬边问。
“她肚子疼,说是着凉了。她说没错,就这堆。”
晚上吃的是猪肉炖粉条加白米饭。天堂般的生活。磨牙霍霍正要开吃,周八太爷的大儿子周凤启来了。他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徐大哥,徐大哥”的喊。徐荣光顿时明白了一半。
周凤启哈着腰,胆怯地说:“耽误你们吃饭了啊。听林大爷说,你们把大槐树底下的柴禾拉回来了,那是我家的,那是我割的,那……不信你们看看那柴禾捆,是我捆的,我是“左批来子”(左撇子)…….”
徐荣光有些恼火,周凤启不敢往下说了。其实徐荣光生的是艾抵资的气。看周凤启那可怜相,他赶忙说:“真是对不起了,我们不是有意的。你看明早给你拉回去行不?”
周凤启忙不迭地摇头摆手:“别别别,千万别。我就说一声,那些柴禾送给你们了。我走了啊。”
徐荣光等大家都吃完了饭,对大家说:“今天我们把老周家的柴禾拉回来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认识。艾抵资,你的柴禾到底放在哪儿了?”
艾抵资涨红了脸,双眼瞪的很大,像是刚才没吃饱还要吃人的样子,高声应道:“我都告诉你两遍了!你拉错了关我什么事!!”一脸的无奈加委屈加愤怒(这个表情很难拿啊)。
她这一喊,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徐荣光刚才询问的语气很柔和啊,至于这样吗?
周建南说:“抵资啊,大槐树底下就那一垛柴禾,我们咋能拉错呢?”
艾抵资立刻反唇相讥:“说不定有人先错拉走了我的柴禾!”
徐荣光无可奈何,艾抵资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使她割了一捆柴禾放在槐树底下,周家人也不会把柴禾堆在那儿,换句话说,艾抵资一捆也没割!他不再理睬艾抵资。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们按每捆五分钱算,明天给周家送去五块五毛钱,大家同意不?”
那一夜,大家闹的挺不愉快。除了徐荣光、周建南之外,其余六个男生都替艾抵资说好话,因为平日里艾抵资的嘴巴很甜,更主要的是,她送了这六个人每人一幅耳包(北方冬天戴的,保护耳朵)。如果读者问我,她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不先给“点长”徐荣光送一幅耳包,我还真是答不上来,我完全不理解她这个人的思路,也不想理解。
第二天一早,大家一起去了周家,说明了来意,把钱给了周家。周家人那里敢收这钱啊,反倒挎了一篮子地瓜又送到了青年点。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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